如何深化琼港经济合作？

李仁君 魏逍遥

香港是亚洲四小龙之一，也是世界成熟自贸港之一；而海南正在致力于建设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预计2025年将实现全岛封关运作。鉴于此，双向关注“香港所长，海南所需”以及“海南所长，香港所需”，深度挖掘琼港经济互补性，大力推动琼港经济合作意义不小。

香港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以其在转口货易、国际金融中心、专业服务和旅游业等方面的卓然成就被誉为“东方之珠”。当进入21世纪以后，香港与同为亚洲四小龙的新加坡之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2003年之前，香港在主要经济指标方面基本与新加坡持平，个别年份还略好于新加坡；然而在2003年之后，新加坡与香港之间已经慢慢地拉开了差距，目前新加坡人均GDP已经达到8万美元，而香港人均GDP只有5万美元，只有新加坡的63％左右。

由此看来，香港如不进行大的调整，发展后劲难以与新加坡和其它的亚洲四小龙竞争。虽然同为世界成熟自贸港，香港和新加坡相比，专于转口贸易和专业服务而没有制造业和加工能力，而新加坡却在油气化工产业链和船泊维修等方面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在其它亚洲四小龙中，也都有较为雄厚的加工制造能力，比如，韩国在汽车、手机和船泊制造方面有不俗的实力；而台湾在半导体制造业和现代农业方面，其实力可为全球重要一极。

没有加工制造功能的香港仅凭转口贸易和专业服务显然无法与其他亚洲四小龙抗衡，因为转口贸易在中国内地没有发展起来之前，可发挥“窗口”作用而赚得盆满钵满，当内地改革开放之后，随着上海、宁波、厦门、深圳等一系列新“窗口”的兴起，香港转口贸易被分流又无实业支撑的情况下，就大不如从前了。

香港的出路应在探索与内地经济互补性上寻求突破，海南自贸港建设就是香港驶入中国内地发展快车道的最好时机。海南需要香港，香港也需要海南。香港虽然在与新加坡竞争中落了下风，但与海南相比，仍然优势十足。从人口来看，香港不到800万，而海南刚过1000万；从面积来看，海南是香港的30多倍：香港1000多平方公里，海南3.4万平方公里；从经济总量来看，香港是海南的3.6倍：香港2022年GDP24279.74亿元（人民币），海南2022年GDP6818.22亿元（人民币）；从人均GDP来看，香港是海南的5倍：香港2022年人均GDP万元33.73（人民币），海南2022年人均GDP6.66万元（人民币）。香港的经济实力完全碾压海南，而且香港拥有的转口贸易、国际金融市场以及各种专业服务的人才与经验都是海南自贸港建设所急需的。从这个意义上讲，正是“香港所长，海南所需”。

海南自贸港是国家在海南岛设立的自由贸易港，全岛总面积3.4万平方公里，其目标定位是“三区一中心”，即“全面深化改革开放试验区”，“国家生态文明试验区”，“国家重大战略服务保障区”，以及“国际旅游消费中心”。海南自贸港是国家唯一指定的“探索建设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2020年6月1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总体方案》，2021年6月10日，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二十九次会议表决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南自由贸易港法》。分布于全岛周边的11个重点园区以“一园一策”的错位发展布局各项业务正在蓬勃展开。海南自贸港建设是国家战略，国家选择海南岛落地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并非基于海南的经济科技文化实力，而是其特殊的地缘状况：一是相对独立的地理单元，风险相对可控；二是发展相对滞后，在大量未开发地上试错，其试错成本相对较低。而这一切对香港转型发展又是一个机遇，海南故然需要香港借港出海，而香港也需要海南借地造船。从这个意义上讲，就是“海南所长，香港所需”。

香港与内地深度合作始于2003年，当年6月中央政府与香港特别行政区共同签署了《内地与香港关于建立更紧密经贸关系的安排》（CEPA），后来将澳门也加进来。CEPA的总体目标是逐步减少或取消双方之间实质上所有货物贸易的关税和非关税壁垒；逐步实现服务贸易的自由化，减少或取消双方之间实质上所有歧视性措施；促进贸易投资便利化。实施与修订的原则是：遵循“一国两制”的方针；符合世界贸易组织的规则；顺应双方产业结构调整和升级的需要，促进稳定和可持续发展；实现互惠互利、优势互补、共同繁荣；先易后难，逐步推进。

服务贸易方面，扩大服务贸易市场准入，惠及香港17个服务行业；内地与香港贸易投资便利化。直至2019年还在发布相关政策，进一步友好对待港澳地区的企业、投资者，较多有关服务贸易的行业已经在内地享受国民待遇。在CEPA框架下，香港服务提供者在多个服务领域享有优惠待遇进入内地市场。2014年12月，在CEPA框架下签署的《关于内地在广东与香港基本实现服务贸易自由化的协议》(《广东协议》)，率先在广东对香港基本实现服务贸易自由化；2015年11月签署的《服务贸易协议》在开放的宽度和深度进一步加大，包括把大部分在广东先行先试的开放措施推展至内地全境实施；关于修订《服务贸易协议》的协议(修订协议) 于2020年6月1日起正式实施。修订协议订明更多开放措施，包括撤销出资的最低比例要求以及放宽多个重点服务领域的资质要求。

货物贸易方面，从2003年提出CEPA，2006年1月1日起对全部香港产品实行零关税；一直到2019年也是最近的最新的贸易安排，从原产地规则、海关便利化、植物卫生业、技术性贸易壁垒等等都一步步的做出最优安排，近乎达到同海关水平。自2006年1月1日起，中国内地同意对符合相关的“产品特定原产地规则”的原产香港进口货物全面实施零关税。2018年12月签署的《货物贸易协议》在“产品特定原产地规则”外，引入以产品在香港的附加价值为计算基础的“一般规则”。透过优化原产地规则的安排，CEPA涵盖所有原产自香港的产品，除内地禁止进口的产品外，均可享有零关税优惠进口到内地。

投资方面，在CEPA框架下，《投资协议》于2017年6月签署。该协议扩大了市场准入承诺至《服务贸易协议》没有涵盖的非服务业，并为服务业及非服务业引入投资保护的义务。

经济技术合作方面，在CEPA框架下，《经济技术合作协议》于2017年6月签署。该协议整理和更新香港和内地之间在22个范畴经济技术合作的内容。

通过以上可以看出，CEPA是十分有利于港澳与内地之间的经贸合作的一个政策，并且双方均能够从中长期获益。内地各地区与港澳合作的进度有快有慢，海南自贸港建设应叠加CEPA安排，促进琼港经济合作，实际上，海南已经行动了。《海南自由贸易港向香港开放专业服务市场十条措施》已经向社会各界公开征求意见，十条措施将促进琼港在专业服务领域深入合作，未来香港各类专业服务的机构、人才和经验将更加便利地进入海南自贸港，琼港合作在拓展高端制造、专业服务、医疗健康、创新创业等方面的交流合作空间十分广阔。

琼港合作还有很好的人文基础，香港有40多万琼籍乡亲。近年来，这些琼籍乡亲已成为拉近琼港人文、经贸往来的重要桥梁和纽带。近年来琼港双方在搭建合作平台、组建工作组，以及投资、零售、会展等方面开展卓有成效的工作。自2018年海南自贸港建设启动以来，香港在海南新设港资企业2026家占全省新设外资企业总数的42.4%，实际使用港资97.7亿美元，占全省实际使用外资总额的76%。2021年，海南新设立外商投资企业1936家，同比增长92.6%，其中香港企业占43.8%;全年实际利用外资35.19亿美元，其中港资占77.2%。2022年10月27日，海南省在香港成功发行50亿元离岸人民币地方政府债券这是海南首次赴境外发行地方政府债券。

在以上基础上，琼港深度合作还应持续推进。

一是琼港合作利用资本市场补齐高端制造业的短板。这个短板为琼港共同的短板，琼港两地取长补短，克服共同短板，打造高端制造业。海南的优势在于和香港相比，拥有较大的腹地资源，再加上海南自贸港双15％的所得税优势是有吸引力的，但是海南的营商环境还达不到一流，难以吸引高技术的人才。而香港的优势正好可以弥补，香港经验丰富而又充足的贸易、财务、金融、法务、保险等专业服务人才与经验支持海南，有助于提升海南营商环境。此外香港可以协助海南引进高科技风投，让：外国投资者既投资香港，又投资海南，这样就可以既兼顾两地投资类别的特色，在新能源汽车、人工智能和石油化工产业链提升方面有所作为。

二是琼港合作推进教育创新。海南自贸港11大重点园区建设中有一个设在陵水黎安岛的国际教育创新岛，专注于全球化合作为学和教育创新。这对教育资源十分丰富的香港而言，也是一个很好的合作机遇。近年来，环球高等教育出口贸易已成为增长速度最快的产业，教育服务贸易的出口不仅可以为接受国、地区每年带来逾300亿美元直接的经济效益，还能带动上下游产业的发展，产生更多的就业机会。国际教育已成为名副其实的新产业和新经济增长点。香港的教育制度与国际接轨，一直希望发展知识型经济，引进世界级中小学到香港开设分校或合办课程，以打造成为国际中小学教育枢纽。但香港面临土地不足等难题，这对自然环境优美、土地资源丰裕的海南而言是一个互补性的机遇，海南可在办学土地、两地人员签证等方面争取政策，与香港共同发展国际教育服务贸易产业，引进国际知名中小学到海南办学。不但可促使海南和香港特区增加联动，共同发展成世界级的中小学教育枢纽，更能为海南和香港带来协同效应，带动如文化产业、旅游业等发展。

三是琼港合作发展健康服务业。海南自贸港建设要发展全生命周期大健康产业。海南博鳌乐城国际医疗旅游先行区已初具发展规模，现已吸引多家机构开业或试业，并逐渐形成学术研究、临床研究及医疗旅游的一站式产业链，也引进了不少国际技术及人才，希望以此打造成为国家新药及医疗科技重大创新事项试点先行区。此外，参考香港经验在博鳌乐城国际医疗旅游先行区建立生命科学知识产权中心，引进医药和生命科学的投资基金，并给予一定的政策优惠和跟投资金。同时引进或建立专注于生命健康以及医药和食品的知识产权评估机构，并由政府提供初期的资金支持。同时需要有知识产权保护的专业守则，知识产权保护法律法规、规管单位、交易市场、仲裁及调解机制、法庭，估值专家等不同参与者去支持，令企业、学界、研究机构更愿意去参与开放式创新，令金融机构得到更客观的标准去协助知识产权融资与交易。可以考虑委托包括香港在内的国际高端广告公关公司，尤其是通过香港的国际大都会平台，共同打造海南国际疗养岛和生命科学岛的品牌。

四是琼港合作破局海南自贸港离岸金融市场。香港的离岸金融市场发达，海南自贸港金融创新也是一门必修课，海南自贸港如果没有新型的金融体系的加持，就不可能真正建成。为此，结合自身情况，学习借鉴香港自由港金融体系的经验，逐步打造海南自贸港离岸金融市场任重而道远。海南自贸港离岸金融市场以人民币自由兑换和资金自由跨境流动为终极目标，但需把控风险，逐步实施。当前可考虑通过琼港合作将海南打造为一个离岸人民币交易中心。

离岸人民币是指在中国大陆以外，即非居民之间进行交易的人民币，其汇率变化受国际因素影响较多，与国际金融市场的联系更为紧密。因此，在国际金融市场较动荡的时候，在岸和离岸人民币汇率会出现比较明显的差价。目前我国的外汇市场尚未完全开放，人民币还不能自由兑换。所以，中国人民银行于2003年在香港开始提供人民币清算业务，由此开启了离岸人民币市场。随后，此项交易也逐步放开，无论是企业和机构都可自由开设人民币账户，并自由交易人民币，由此就形成了离岸人民币汇率。现在除了香港，新加坡、伦敦、纽约等发达的金融中心都有了离岸人民币交易市场，这也让人民币的汇率更加的市场化。目前离岸人民币存款规模大约在3000亿美元（1.86万亿人民币），其中，香港持有的人民币客户存款及存款证余额增长至11135亿元人民币，占全球离岸人民币存款比例约为60%。香港与海南合作，在海南自贸港建立离岸人民币交易中心，增加了离岸人民币的资金运用渠道，也有利于离岸人民币回流海南参与自贸港建设。

海南和香港在金融领域的互补与合作，可以参考英国第二大金融中心爱丁堡的案例。现在，爱丁堡集中了全球最多的基金公司和最大的基金经理群，管理近6000亿英镑的资产及全球超过1万亿欧元的保险金、养老金。爱丁堡之所以能形成如此规模的基金产业，与其和伦敦联系紧密但又保持一定距离有很大关系。青睐爱丁堡的基金有一大特点，就是以长期投资为主，既要与国际金融中心伦敦有紧密的联系，又要与市场的惊涛骇浪保持一些距离，金融业按各自性质分流到一个国家的不同城市可以大大降低金融风险。

海南自贸港的金融中心地位，可以像爱丁堡那样与香港国际金融中心联系紧密却保持一定距离。伦敦到爱丁堡直飞航班的时间与香港到海南的一样。此外，海南自然环境、住房条件优越，众多国内外重点高校已经或将在海南设校区，为海南提供了优质的人才和研究基础。这些优势都可能吸引长期投资性质的基金公司，将业务从香港拓展到海南，并随着两地市场的互联互通进一步延伸至实体经济，让海南与香港在金融业方面相互借力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