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4日,沙特阿拉伯国家石油公司沙特阿美公布了第二季度业绩,其以484.4亿美元的二季度净利润,和879.1亿美元的半年净利润,荣膺上半年全球上市公司“利润王”。目前,沙特阿美市值2.37万亿美元左右,仅次于苹果的2.72万亿美元,排名全球上市公司市值榜第二。在业绩这方面,沙特阿美一枝独秀,一家公司可以单挑全球各个市场的“股王”。
虽然沙特被冠以土豪国之称,但基于沙特的神秘属性,大多数公众对沙特还停留在“石油大亨”和“女人要蒙头”的认知上,对沙特公司的经营更是充满问号。而这个拿下全球最赚钱公司名头的沙特阿美,就很激发人们的求知欲了。
沙特阿美的发展史非常复杂,是自1932年沙特建国以来,君主王权、石油财富、沙美竞合等等一系列复杂因素相互交织的王国历史的侧影。今天就来谈一谈这家沙特的传奇公司 ——沙特阿美的前世今生。
一、美国寻油记
1932年底,一群美国石油商人来到了沙特阿拉伯,他们是美国加州标准石油公司(Socal,即现在的雪佛龙公司)派来的代表,也是听说沙特境内的沙漠之下,藏有丰富的石油资源,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来沙漠淘金的。
当他们找到沙特国王伊本·沙特,说明了此事后,伊本·沙特是坚决反对的,毕竟这是他经历30年打下的江山,虽然他自己也不相信沙漠里有石油,但是把沙特的国土资源提供给外人来开采,这已经触犯了他的底线。
于是,美方代表拿出了诚意,他们愿意提前支付一部分钱,来获得进行地质调查的许可,这让伊本·沙特动心了,毕竟他的王室成员以及国家子民,当时基本上没有经济的来源,面对金钱的诱惑,最终伊本·沙特别无选择,只好点头答应了。
随后,美国加州石油公司与沙特政府签署第一份石油特许权协议。
根据这份协议商定,沙特方面可以立刻获得3.5万英镑资金,另外还有2万英镑会在18个月内到账。加州标准石油公司每年会支付5000英镑租赁费用。如果发现石油,沙特还将享有所有石油销售的利润分成。
在1933年初,美国加州石油公司正式进入沙特找油,并在当地成了加利福尼亚阿拉伯标准石油公司(Casoc),这便是如今沙特阿美的前身。
紧接着,各种石油开采设备都被运到了沙特,同时也来了很多的地质专家和工程师,而当地的沙特人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们一度以为这些外国人是“坐着飞毯从天而降,来寻找这种乌黑的液体”。
殊不知,正是这种乌黑的液体,彻底改变了沙特整个国家的命运,甚至还改变的世界的格局。
在一切就绪后,Casoc石油公司将沙特东部的达曼地区,作为第一个开采点,第一口井很快就开始产出石油,但是量很少,再开采一段时间后已经没有了开采价值,不久之后,第二口井开始开采,虽然产量比第一口井大了不少,但是很可惜不久之后,这口井便再不出油了。
后来,又连续开发了几处井,但是结果却很遗憾,砸了大把的美元,换来的却是入不敷出的石油产量,持续的高投入却始终未能发现大宝藏,这让美国淘金者陷入焦虑之中,他们一度怀疑当初的决定是否是正确的。
1936年,Casoc石油公司面临着高投入低回报的 棘手问题, 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 于是邀请了 美国的另一家兄弟公司加入“抱团取暖”,也就是德克萨斯石油公司,德克萨斯石油公司加入Casoc后,获得了50%的股权。
就这样,在沙特的大沙漠中,出现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美国的两大石油公司顶着烈日在挖黄沙,仅仅靠着一个未证实的流言,他们就开始了长达几年的找油之路,这也一度成为了欧洲石油公司眼中的笑柄。
但是,两年后,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1938年3月,在达曼地区的7号油井迎来了好消息。当7号油井挖到1430米时,黝黑发亮的石油突然喷涌而出,7号油井迎来了石油大爆发,经过几年漫长的寻油开采,美国人终于成功了。
1939年5月1日,沙特国王伊本·沙特亲临开采现场,开启了油路开关,原油从7号油井通过运输管道,从沙特开始向全球各地输送,当时每天的产油速度达到了4000桶左右,这也就是后来闻名世界的达曼油田。
从那以后,世界石油市场格局一下子就改变了,而对于沙特来说,石油行业就此起步,当时和Casoc石油公司签定的利润分成,也成为了沙特唯一的经济来源。
二、阿美公司成立
1940年,CASOC已突破日均2万桶产量大关。1944年,CASOC正式更名为“阿拉伯—美国石油公司”,这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阿美石油公司”。
而后,更多美国的独立石油公司以各种方式进入中东。到二战结束前,美国已控制中东已探明石油蕴藏量的42%。
除上述巴林、沙特与科威特的份额外,新增的石油版图还包括伊朗的40%和伊拉克的25%。可以说美国真正掌控了中东的“黑金”。
从40年代末开始,阿美石油公司战绩斐然,不断刷新石油产量记录。
比如1948年,沙特发现了世界最大的陆上油田“加瓦尔”油田。
1950年建成了当时世界最长的输油管道“跨阿拉伯管道”(Trans-Arabian Pipeline),极大缩短向欧洲输出石油的时间和成本。
1951年发现沙特萨法尼亚油田,它之后被证实是世界上储量最大的海上油田。
到1958年,阿美石油的年原油产量已经突破100万桶……
三、阿美的国有化进程
1947年,沙特仅从石油开采中获得的收益已高达1500万美元/年。沙特这个曾经的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为土财主,国家在基础建设上的投资开始大规模铺展开。
这期间,裂痕产生了。阿美石油公司乃至美国政府都对沙特家族大手大脚的花钱颇有微词,毕竟如果因为乱花钱又造成国家财政吃紧而影响王权稳定,那么自己的生意也会受到影响。但沙特大地主哪受得了“区区租客”指手画脚,同时也觉得早年签订的特许协议实在让自己吃亏了,沙特希望得到更多。
1950年5月,沙特通过调查,掌握了阿美石油公司真实利润数据,发现自己真是亏大了,随后向阿美及美国摊牌。同年12月,双方达成一致,阿美公司利润将与沙特王室五五分成,创下了中东地区石油特许权利润均分的先例。与此同时,阿美公司还要继续向沙特国王支付租赁费。
在此之后,沙特可谓扬眉吐气,石油财富变本加厉地滚滚而来。据保守估计,仅1950年,阿美石油公司向沙特支付的费用就高达1.1亿美元,远高于3年前的1500万美元。
而阿美公司也并非单方面的冤大头,也要求沙特出台了新的税法,而得到了税务上的巨大利好。
然而有一种观念正在酝酿,在沙特人眼中,“石油是真主对沙特的馈赠”,在发现石油的初期,基于技术和资金的薄弱,石油开采固然离不开美国人的协助,但如果要考虑长远的发展,沙特需要享有阿美公司更大的控制权。
这个时期发生了一件事,1951年10月,伊朗率先完成国内石油工业的国有化,成立了国家石油公司。这个事件一方面让美国感觉到局势即将发生变化,另一方面也让沙特意识到 —— 时机快要到了。
1959年,基于阿美公司对沙特的财政贡献举足轻重,沙特委派两名代表进入阿美公司的董事会,其中就包括沙特首任石油部长阿卜杜拉·塔里基。隔年1960年,OPEC组织成立,塔里基正是创立人之一,在业界有赫赫声望。
同年,沙特政府成立了国有石油矿业公司,正式开始与阿美公司争夺本国石油的控制权。塔里基在加入阿美公司董事会后就明确摊牌,力推阿美石油公司国有化。可惜美国人为了提防塔里基,暗中削弱了董事会的重要权力,以至于塔里基在任期间都没有完成这一目标。
直到塔里基的继任者艾哈迈德·扎基·亚马尼上位,1968年以“民族主义”的舆论向美方施压,公开表示希望沙特政府拥有阿美石油公司50%的股权。1972年,时任国王费萨尔更是通过媒体施压,带着威胁意味地说道:“不要迫使我们采取其他手段来达到参股目的。”
1970年代初,双方就“阿美公司的控制权问题”,终于上了谈判桌,当时原油市场的供应状况明显趋紧,使得沙特政府处于更有利的地位,但是这场谈判之路依然很艰难。
1972年,经过一系列谈判和讨价还价,在重重压之下,阿美公司不得不同意出售25%的股份给沙特,并另附条款:同意沙特政府能够在1981年之前买下最多不超过51%的公司股份。
在1973年,第四次中东战争期间,沙特国王费萨尔带头宣布对美国及其盟友实行石油禁运,引爆了全球范围内的石油危机,导致油价直线上涨。因沙特 “石油禁运”获得成功,这使得沙特对阿美的议价能力大大增强,新一轮的谈判重新开始。
1974年,经过几轮谈判,美国不得不对沙特妥协,沙特政府再次获得阿美石油公司35%的股份,加上第一次谈判的25%的股份,当时沙特持有的阿美公司股份已经达到了到60%。
经历了几次博弈交锋之后,沙特用自己的方式给美方上了一课,让美方终于知道,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从那时起,沙特就有意将阿美公司转变为一家纯粹的沙特公司,势必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1976年3月,全球石油危机的余温还未散去,沙特再次乘胜追击,同美方进行了长达十几天的谈判,也许是大势已去,美方无奈之下,同意了沙特购买阿美公司剩余的全部股权,并最终让阿美公司完全成为一家沙特公司。
尽管1976年就达成了协议,但沙特政府直到1980年才实现了对阿美的完全控股。而彼时,阿美公司在法律上仍然是一家注册在美国特拉华州的美国公司,必须按照美国的法律来运营公司。而且,沙特政府完成赎买后,也没有立即对阿美公司进行整合,甚至没有更换阿美公司的美方CEO。
直到1988年,阿美石油公司的注册地和法律文件等手续全部完成变更后,“阿美石油”正式改名为“沙特阿美”,同时,阿美公司也迎来了史上第一位沙特籍CEO阿里·纳伊米,他是从阿美公司最底层成长起来的石油地质专家。
从那一刻起,阿美石油公司与美国在法律上的最后一丝联系,终于彻底切断了,由内而外完成了“沙特化”。但“阿美”这个名字依然被沙特政府保留了下来,也算是对沙特石油历史的一种记载吧。
最终,沙特的石油产业,从1933年那份协议开始,直到1988年全部完成“沙特化”,时隔55年,在没动一兵一卒的情况下,终于回到了沙特自己人手里。
多年以后,很多专家都对阿美公司“沙特化”的大成功,进行了分析,原因有三:
首先是沙特人卧薪尝胆,利用美国的发达技术,开发了自己的石油产业,如果不是当初的那个决定,也许沙特的石油产业,到现在还埋藏在广阔的沙漠之下呢。
其次是天时地利的原因,由于世界格局的改变,以及石油危机的出现,让沙特有了谈判的最大筹码,再加上沙特伺机而动,抓住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三是在对阿美公司“沙特化”的谈判中,沙特没有一口吃成一个胖子,他们循序渐进,利用自己的筹码,乘胜追击,阶段性的一步一步完成了全部股权的收购。
四、进击的沙特阿美
1990年发生了海湾危机,伊拉克入侵科威特,摧毁了科威特的石油生产设施,并因国际制裁使伊拉克无法进行石油出口,这是全球石油交易市场发生的最严重的石油危机之一。但这个事件却进一步增强了沙特阿美在全球石油行业的影响力,其在短短几周内将日产量增加了250万桶,迈上了1000万桶/日的“超级水平”。
在此之后,沙特阿美公司开始实施“垂直一体化”战略,从单一的石油生产、出口公司转型为一家上下游一体化的石油企业。并在整个90年代逐渐将伙伴关系扩展到世界各地,并在全方位实现扩张。
2016年3月,沙特阿美的所有权被转让给了沙特主权财富基金PIF。所有权移交后,沙特政府就有意向外出售沙特阿美 5%的股权,通过上市为主权财富基金输入资金,以支持其对国内的进一步投资。
2019年12月11日,沙特阿美在沙特利雅得证券交易所成功上市,首日股价最高上涨至 35.2里亚尔,成为当时全球市值最大的公司,总市值约 1.88 万亿美元。
综上所述,沙特政府历经数十年的"忍辱负重",成功运用美国的技术与资本,发展了石油勘探、开发、生产、炼制等技术,同时打造(夺回)了沙特阿美这家全球性一体化能源公司,而这也让自己成为了全中东最富有、最有实力的国家之一,就算是对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发达国家也毫不逊色(的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