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马联合创始人沈丽：可持续发展的成本不应转嫁给消费者

近日，盒马宣布成立可持续发展部，由盒马联合创始人、盒马（中国）副总裁沈丽担任可持续发展部负责人。此前，阿里巴巴集团董事会批准启动执行盒马的上市流程，预计将在未来6到12 个月内完成。按此时间表，盒马或将成为今年阿里巴巴启动改革后首个独立上市的子公司，可持续发展部门的成立无疑能提升盒马的公司治理水平、更深入产业链去担当社会责任，从而更好地面对投资者。

“过去几年盒马不同的业务团队在可持续上做了很多探索，包括生态农业、有机农业、绿色低碳农业等，可持续发展已经融入盒马很多个业务，成为盒马业务创新的一个基因，接下来我们会自上而下地推进这件事，让团队逐渐达成共识，同时带动供应链一起践行可持续发展理念。”沈丽向南都记者表示。据介绍，盒马今年会将可持续农业和可持续供应链作为核心议题，探索并推动全链路可持续升级。

阿里巴巴2022年ESG报告提及，盒马低碳有机农产品试点、盒马 “互联网 + 农业”的供应链模式以及盒马数字农业直采基地。数据显示，自2018年6月开始上架有机商品，盒马平台上的有机用户数量连年增长，总数接近1000万。目前盒马有机商品从果蔬扩展到米面粮油、奶制品等全品类，实现全渠道1700多款有机商品的丰富供给，成为国内最大的有机生鲜食品一站式购物平台。且盒马已与100多家有机企业建立长期合作，覆盖全国268个基地和工厂，全国落成38个有机盒马村。

2022年，南方都市报从绿色低碳、公益责任、乡村振兴等维度征集了近300份企业ESG创新案例，并梳理出《2022企业社会责任实践创新趋势洞察报告》，报告显示，来自零售、互联网、消费、餐饮、交通物流、能源、教育等行业的头部企业无一不在探索绿色可持续发展，其中零售渠道、餐饮连锁偏爱绿色低碳，具体路径包括：鼓励消费者使用环保购物袋、加大环保商品的采购和销售、推进线下商超门店节能减排、鼓励供应商参与低碳环保行动等，在互联网企业案例中，技术普惠和文化传承成为两个高频词。作为互联网与零售结合的新业态，盒马将会如何探索自身的可持续发展道路？

南都记者对话盒马联合创始人、盒马（中国）副总裁沈丽：

南都：成立可持续发展部门之前，盒马有哪些积累？

沈丽：盒马成立8年以来，我们一直在探索践行可持续，包括在农业领域开展有机农业、生态农业等可持续农业实践。盒马的可持续，在最初不是为了某个目的，而是在开拓业务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可持续的理念。

比如我们位于池州市贵池区梅村镇的盒马村，自然环境优越，农产品极具品质优势，盒马进入当地后不仅帮助他们打开销路，同时也进行了养殖层面的技术升级，在基地建立了循环农业模式，把基地养殖固废（鸡粪），经过发酵后变成优质有机肥，用来进行牧草、胡萝卜、大蒜等的种植，既提高了产品品质，也有效保护了当地的自然环境，同时也通过收购有机牧草，季节用工等方式增加了当地农民收入。这是盒马的实践，我们把可持续的理念跟商业模式相结合。

可持续的理念不仅融合于商业模式，也发自我们很多业务一线同学的意识，比如我们有位做有机农产品业务的员工叫刘良超，他的孩子在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介绍说自己的爸爸的职业时，说爸爸是做“保护地球”的工作，说明可持续发展的理念是贯穿在大家日常行为中的。我们还有很多采购团队、自有品牌团队也经常会做绿色产业、低碳商品的研究，这些员工无形中也构成了盒马可持续发展的团队基因。

南都：成立可持续发展部门是在为上市做进一步的准备吗？

沈丽：首先是全球环境的影响，人与自然的共生，我们看到一份2023UNGC全球的调研显示98%的CEO们普遍认为在可持续发展方面，企业和领导层们本身应承担主要责任，盒马CEO侯毅先生也在5月份的时候主动提出要从顶层设计上推动可持续发展。其次，消费者的意识和选择也在推动越来越多的公司在可持续发展上做出更多主动的表现。此外，政府监管环境也在倡导和推动可持续发展，比如在减少碳排放、可降解材料使用等方面的规定等，多重因素。

另外，从2018年开始，盒马就在做有机业务，目前已经拥有超过千万的有机用户。这些用户对有机产品的购买频次和消费需求都在不断增长。同时我们业务团队在全球考察发现，有机业务在中国还处于起步阶段，未来还有巨大的市场空间和商业机会。从盒马自身的优势来看，过去七八年我们一直在深耕供应链和农业，积累了很多经验和资源，我们不仅跑通了商业模式，同时发现在可持续农业、生态农业、绿色低碳方面也已经形成了天然的基因。

最后从社会责任的角度看，企业发展到一定阶段应该更多地考虑社会责任，未来企业发展的一个核心基因是利他，利他的行为其实最终也是利己的，最终才能让企业走得更长远。

南都：当可持续发展的目标和业务发展的目标发生冲突时怎么办？

沈丽：这就是可持续发展部门成立之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今天我们是迈出了第一步，我们看到很多企业已经把可持续发展目标跟董事会或者高管的KPI挂钩，如果没有达到目标，绩效和收益可能会受影响，未来盒马也会建立组织架构去保障我们可持续发展的推进。

盒马有互联网的基因，一直在不断地合作和变化中去寻求组织和秩序。当部门和部门之间不协同，或者双方的KPI目标不一致，背后的原因是他们在某件事情上没有达成共识。举个例子，当我们用一种新的材质去代替原有材质时，肯定会给很多链路增加成本和负担，因此会有很多反对的声音。我们需要做的第一是充分表达，第二是拿出更优的解决方案，如果提供不出来，就要去尝试做改变，只有改变了之后，才会出现一个新的空间，打破了固化思维模式，才有新的转机。同时我们强调换位思考，只要能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达成共识就会变得更容易。所幸盒马的特色是团队之间的协同和执行力很快，这也是我们区别于传统企业的地方。

南都：对盒马来说，当前推进可持续发展的挑战是什么？

沈丽：当下最紧迫的是要达成全员共识这件事情，需要推动员工对可持续发展意识的重视，包括组织架构、协同方式，以及阶段性地跟业务契合的目标等。

目前的重点是在可持续发展方面进行培训，涉及到业务链路、人力资源链路和采购链路等方面，我们将邀请可持续发展领域的专家为员工提供培训。我们计划首先针对高管层进行第一轮培训，接着是中层管理人员，以及对应的业务员工。通过培训来提高员工的意识，从而更好地推动未来整个企业在可持续发展和商业模式方面的进展。

南都：盒马推进可持续发展的优势和路径是什么？

沈丽：我们的优势和方向主要在两个方面，第一是可持续农业，第二个是可持续的供应链。其中，可持续的农业包含有机农业、生态农业、绿色低碳农业等。

以位于昆明的“有机盒马村”为例，自去年7月，全国首个且最大“有机盒马村”正式揭牌落地昆明盘龙芸岭鲜生有机蔬菜生产基地。至今，“有机盒马村”已形成完善的供应链和物流体系，每天都有发往全国各地的运菜专车；通过共建盒马村，升级技术、提高生产效率、减少碳排放，目前盒马所售的云南盒马村有机蔬菜均有零碳认证标识，芸岭鲜生也成为首批零碳认证企业。

去年，全国有机蔬菜产能一半供给给了盒马，但是在全国有机商品的销售额，盒马只占四分之一。原因在于我们用订单农业的合作方式把成本打了下来，让有机商品的售价在同类非有机商品的1.5倍左右，不超过2倍。我们以更加可持续的模式来开拓有机业务，截至目前，盒马有4000多个有机商品，我们的185盒马村中有38个为有机盒马村。

在生态农业上，去年我们尝试与IFAW（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合作，共同打造了一款“零碳蜂蜜”，也叫“雨林护象蜂蜜”，在云南西双版纳，人和大象之间频繁发生冲突，在这片林区养蜂蜜，有了蜜蜂之后，大象就不太会到这片区域来，有效解决了人象冲突。同时每卖出一罐蜂蜜，我们会捐10块钱给动物保护组织。这是我们在生态农业上的首次尝试。

在绿色低碳农业上，去年我们在大连庄河市的海上盒马村，已获得五项认证：国家级海洋牧场示范区、农产品地理标志、零碳认证、国内首个低碳绿色农业基地认证、有机认证。

南都：如何带动供应商一起参与到可持续发展？

沈丽：未来我们会建立可持续供应商评价体系，甄别供应商对环境和社会的影响，设立相关指标对供应商情况进行评价和赋能。优先扶持有可持续发展理念和实践的供应链伙伴，加强与供应商的绿色合作，提高认证的绿色可持续产品采购比例。同时我们也会通过技术和知识赋能，关注小农户和中小规模企业的市场能力建设，提升供应链伙伴的可持续商业能力。

南都：如何看待消费者对绿色低碳或零碳商品的买单意愿？

沈丽：消费者在调研的时候大部分会愿意为环境友好型商品付费，但在实际购买的时候往往很难抉择，绿色低碳或者环境友好还不能成为消费者购买决策中的主导因素，产品本身的功效是第一位。

另一方面可持续发展的成本也不应该简单地转嫁给消费者。怎么把理念转成日常消费习惯，盒马正在探索一些方法。以有机商品举例，有机往往会比普通商品更贵，盒马要做的是通过供应链端的变革创新来缩短两者的价差，让消费者以更平价的方式购买到环境友好型商品，同时我们会帮助更多有机农业的供应商存活下来，提供更丰富的有机农产品或者其他环境友好型商品，让消费者的选择更加多样，目前国内的环境友好型商品的品类还远远不够。

南都：盒马自身还有哪些降低碳排放的计划？

沈丽：首先是包装简化和减重，我们正在部分蔬果和烘焙产品的包装上进行重量简化，目前平均减重分别为5%和13%。同时开展的包装减排行动包括减少材料使用和减少印刷。

其次是门店耗电项目改进，我们选择在上海和苏南地区的一些门店进行耗电项目的优化改进。例如，优化夜间照明系统，选择性关闭或开放照明从而减少能耗。此外，我们还在实践按需开启厨房设备和热水器，降低冷链夜间用电负荷等措施。

第三是建设环境友好型商品的认证体系，涵盖了有机认证、十环认证、雨林认等国内外可持续认证标识。今年4月，盒马上线首批“环境友好型”商品，囊括40余款拥有0碳认证的有机食品，以及30余款拥有碳中和认证和碳足迹认证的环保型商品。包括了山茶油、有机果蔬、护象蜂蜜、土鸡蛋等食材，以及由甘蔗渣做成的打包盒、餐盘等日用品。

目前盒马共有4500多种商品符合可持续发展理念，其中包括4000多个有机认证商品，70多个零碳认证商品，50多个碳足迹认证商品等。

采写：南都记者马宁宁发自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