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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江苏不少城市而言，城市建设已进入存量更新“下半场”。为老街老巷“除锈”，是南京、苏州等地这两年城市更新的重要入手点。从改造基础设施转向品质特色提升，提档软硬件，引入新业态，除去“锈迹”后老街老巷能变身“秀”街吗？怎样评判更新成败？如何实现更新的良性累进？记者进行了广泛实地走访。
街道更新不再限于基础设施维修改造
今年是南京“美丽街道”建设计划继续推进的一年，计划完成13条道路整治项目。其中，既打算整治部分街道老化病害问题惠民生，也计划挖掘一批基础好、区位优、有一定历史底蕴的街道，打造为美丽街巷和网红打卡点。记者探访发现，有的街区潜力初现。
4月6日傍晚6时许，建邺区的西城·夜未央体育街区热闹起来。这条长约500米的街区夹在建邺高新区新城科技园片区的高楼和高架枢纽间，本是高架下一片绿化带和荒地，去年下半年开始更新，将成为南京第一座24小时体育街区。
记者沿上月刚开放的街区探访，一路是笼式足球场、笼式羽毛球场、滑板碗池、射箭场、篮球馆等专业体育场馆，一个个彩色集装箱搭建的餐饮商铺正在建设。下午降雨带来的湿滑场地挡不住运动热情，两座笼式足球场灯火通明，爱好者们激战正酣。和同事来踢球的上海观永软件科技有限公司南京分公司负责人袁浩洋告诉记者：“足球场租赁很火爆，工作日每晚7点到9点档很难预约，我们只好约5点到7点档的。”
“我的办公室正对着这片街区，我亲眼看着这几处球场一点点打造起来，荒地被开发利用。”南京派光高速载运智慧感知研究院副总经理吴海君觉得，这里笼式足球场设施新、质量好，踢起来很尽兴，美中不足的是场租有些贵。他建议，球场运营方通过举办社会赛事等方式引流，让场租更亲民。
西城·夜未央体育街区是南京近年来道路街巷整治思路转变的新案例。作为城市更新的组成部分，“十三五”以来南京已整治260多条背街小巷。该市城乡建设委员会建设二处处长董文量介绍，如今街巷更新从基础设施的维修改造转变为艺术装置、景观设施的设置，还注重推进城市功能优化完善，从合理配置路灯、果皮箱、坐凳等公共配套转变为适老适幼、智慧智能、运动休闲、文化沙龙、阅读交流、亲子互动等服务功能的植入，力图形成贴近居民生活、体现城市温度的公共空间。
更新更注重品质和特色提升
已更新有一段时间的街道运行情况如何？4月8日是个星期六，下午1时许，南京银杏里文化艺术街区停车场已是一位难求。这里紧邻金陵图书馆、江苏大剧院，与奥体中心隔街相望，2021年4月开街以来，逐渐成为集休闲、娱乐、餐饮、阅读等一体的市民好去处。
街区银杏大道秋天景色优美，春季人气也颇旺盛。记者探访时正逢“快乐星球集市”在街上举办，白色帐篷内的各种摊位与后备箱集市交叉设置，吸引了不少市民。看中这里方便，来此“打卡”的张先生一家三口到图书馆看书，结束街区走一走，吃饭逛街都有了，而且开车来不愁停车，地铁出口离得也近。
记者看到，银杏大道两旁餐饮商家各具特色，内外布置巧思满满，也吸引不少年轻人来此乐享周末时光。值得一提的是，4月10日周一中午记者再来时，尽管游客不多、集市休市，大道两侧餐饮店上座率依旧不错。一家主打书店主题的餐厅工作人员介绍，工作日主要客流是周围上班族，“最近天气好，晚上集市营业后，休闲、就餐的人加在一起，人气还是不错的。”
董文量介绍，以往街巷整治主要对基础设施进行改造，采用工程性措施解决道路病害、管线破损、绿化品质不高等问题。近年来，街道整治逐渐转入品质、特色提升的新阶段，在积极推进城市有机更新、精细化建设管理的基础上，进一步转变建设思路，研究推进主题特色化改造和微整治措施，打造了喵喵街、银杏里、火瓦巷、琵琶街等一批主题特色街巷。
街巷更新新趋势，也引起南京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副总规划师汪毅的关注。他发现，近几年国内外诸多城市都重新开始重视街道的作用，上海、南京等城市相继出台《街道设计导则》，并在街道更新的理念引领、标准制定、改造实践等方面开展了一系列积极探索，“更新不仅关注易达性、汇集人流活动的能力的提升，同时也更加关注街道的公共性、宜居性、安全性、舒适性，以及鼓励居民参与并承担社会职责的潜力。”
让居民成为更新的参与者和宣传者
汪毅提到的鼓励居民参与，南京南湖街区改造是个典型。4月9日下午，记者探访南湖东路看到，春日暖阳里老人们三五成群聚在街头巷尾打牌聊天，街边水果店、饮品店、零食铺子客流如水。4月11日中午，南湖东路上几家有名气的餐饮小店早早挤满食客。记者注意到，无论是周末还是周一，这里人气都很高。
“我在南湖出生，南湖的出新改造，还真有小时候的那个味儿”，80后市民张先生告诉记者，大到13路的终点场站，小到一个装饼干的盒子，都能勾起满满回忆，重新装修的街边小店门头也各有各的看头。”他指指“胖子砂锅”附近一家颇有年代感的理发店笑言，“在这里理发，还是小时那种坐着洗头。”采访中，记者深切感到了居民对更新的普遍认可，这种认可来自“原味”，也来自“倾听”。
南湖记忆项目策划设计单位、南京门派文旅科技发展有限公司市场总监洪迎成表示，从设计者的角度，更希望老街巷呈现出新样貌，但居民一定希望在改造中保留原有生活习惯，这就需要既满足居民需求，改造手法又比较现代。通过走访，他们把街区主题定为“烟火气”，把南湖的居民故事融入改造，于是就有了街区生活博物馆等一系列记录老居民故事的空间载体，也有了南湖咖啡馆门外爷爷奶奶们聚在一起打牌聊天的真实场景。“这样做，生活在这里的居民就会自发成为项目宣传者，很容易协调在改造中遇到的矛盾和隐患。”洪迎成说。
董文量告诉记者，南湖记忆街区主打上世纪80年代记忆，对每个店招都做了研究，颜色、字体、材质等要和人们的年代记忆相吻合，方案确定后还向居民通报和征求意见。汪毅对这种思路表示赞同，“这些街区的更新和活力的再生，一个重要的经验就是强调了街道的人民性，让街道不仅成为散步的空间，更是交流的场所，更有可能成为想到一个城市就会被记住、会去怀念、还想再去逛逛的地方。”
“网红”长红，需要长线机制
旧街巷更新后常有“爆红”期，怎样让人常来常往？“能否成为‘网红’是街巷改造后短期内的试金石，这说明前期的规划和策划方向是正确的。”但洪迎成认为，运营还需长线机制，“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商铺房租有没有持续增长，街巷有造血能力才会有活力；其次是商户流动率，如果有50%以上老商户愿意长久经营，对运营者来讲，吸引客流的保底量就有了；第三还要看能不能吸引年轻品牌进入。”
苏州姑苏区中张家巷就做到了街道更新的良性累进。4月11日下午，记者在中张家巷河岸边，遇到三位身穿汉服、旗袍的00后外地女孩。平江历史街区是她们苏州游第一站，从游人如织的平江路拐进安静的中张家巷，三人直言被惊艳到。云南姑娘陈钰如惊叹，苏州怎么连一条小巷子都这么有看头。
虽然地处国家级旅游休闲街区平江历史街区，中张家巷原本只是一条窄小破旧的支巷。还好巷子改造潜力大，350米长的巷子里有苏州戏曲博物馆、苏州评弹博物馆，有多个文物普查新发现的老宅，还有仍有住户的传统民居。随着中张家巷河复挖，多部门协力整体更新，“人家尽枕河”旧观被一举复原，逐渐成为游客争相驻足之地。
“这条巷弄会这般热闹，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苏州姑苏区住建委建管中心副主任陆潼介绍，最初复挖中张家巷河，一是考虑恢复苏州古城水系风貌，二是联通护城河、平江河，让古城水更好流动以改善水质。2019年河道成功恢复后，意料之外的游客越来越多，景观提升工程赶紧启动，沿河道路、立面、景观被扮靓，两侧零星楼、公房院落获得整治，其间插入小景、配套休憩空间等。接着，沿街民居这两年几乎都开始出租或自营精品个性小店，吸引年轻人前来打卡消费，“渐渐地，需要的业态也跟着市场开进来了。”
“网红”了才算更新成功吗？
4月10日晚6时许，记者来到已更新有一段时间的南京喵喵街。环绕商业综合体而建，紧邻南京国际青年文化中心，各种猫形卡通人偶、彩色集装箱组成的店铺，无不彰显其青春底色和“网红”气质。行走其中，“欢迎来到喵喵街”的广播声不绝于耳，不过路人多行色匆匆，停留的不多。
“平时街上人多不多，要看旁边保利大剧院的演出场次多不多。”街上一快餐店店员闫科维直言道。猫咖“猫主子”负责人朱先生也表示，“节假日一般一天客流量就只有二三十人，这周清明假期还可以，平时工作日就不能看了。”去年7月喵喵街二期开业，他受街区运营方邀请，开设街上唯一主题猫咖，但运营方只组织了一次宣传推广，“这个地段对于猫咖经营者其实很好，旁边高档小区消费力强，马路对面的金融城年轻人多，但街区运营方宣传力度不够、活动办得太少，导致这条街不是很出名。”
“我本科时就知道这条街，但感觉还没有让我心动到专门来‘打卡’。”在南理工读书的陈佑明带同学看南京眼，顺便来逛喵喵街，因为街周边餐饮价格较高、品种也不多，他们选择先在新街口吃小吃，再来此逛街。喵喵街二期的“集装箱群”中，记者随机走进“夜金陵”火锅店，发现店内仅3桌人用餐，隔壁日料店室内外一共就2桌顾客。烤面筋摊主王先生正接外卖单，“我的店就靠外卖支撑，平均一天十几单，但逛街来买烤串的别说工作日，周六周日都没什么人。”他也希望运营方多组织活动拉一拉人气。
如何看待街巷更新效果的参差？“从早期的特色街巷的情况来看，有一个好的建设运营主体对特色街巷的策划、建设、维护、管理、运营非常重要。”董文量坦言，如何长久激发街巷活力、吸引人流、带动消费，需要运营主体不断进行活动策划，以及对标志性场景进行更新维护。
“在新的时期，尤其在网络经济大幅兴起的当下，街道的活力都面临着危机与挑战。上海著名的淮海路都面临两侧店铺招租困难而空置的尴尬。”汪毅认为，街道的更新要与街区乃至整个城市产生链接，不能孤立开来，要充分考虑周边人群的需求、文化的内涵、场所的精神，“只有如此的街道更新，才能塑造出‘有温度、可漫步、会怀念’的街道。”
南京鼓楼区金银街国际青年艺术街区3月31日刚开街。明丽的墙面彩绘颇为吸引眼球，不过大概因为周一，4月10日上午街上有些冷清，临近中午集装箱式小店开门营业的也寥寥。一位准备出摊的业主有些担忧人气，“这里周末和晚上是有一些生意的，像这样的工作日多是周围过往的路人了。”街西头超市取团购品的居民七嘴八舌对记者说，街巷出新是好事，但后续配套、管理要跟得上，现在周末或有活动时热闹，大部分时间更像是没生意的步行街。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希望人气爆棚，也有居民觉得集装箱店铺让街道更拥挤了，有的希望金银街保持宁静。“在我看来，街道更新成功与否，根本标准还是在于人民满不满意。网红和人气只是一个方面，也只能代表部分的群体，比如说有些街道的更新并没有成为外界所谓的网红和超高的人气，但是却为附近的居民提供了休憩和娱乐的空间和场所，这可能又是另外意义的成功。”汪毅认为，街道更新并没有统一模式，还需从“真问题”出发，从群众“急难愁盼”出发，增加更大范围内民众的获得感，“实现了这样的目标，那不管是不是网红街道，它都是成功的。”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陈月飞 刘霞 胡安静 金亦炜 陈雨薇
编辑: 樊玉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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