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高质量发展调研行”之打造科技创新高地④ | “揭榜”“赛马”竞奔腾
2个多月前，中色（宁夏）东方集团有限公司组建了一支人才招聘团队，遍访全国知名院校，计划纳贤10名与公司研发项目相关领域的理工科博士。
但尴尬的一幕发生了：直到现在，签约的人数为——零。
“诚意是足够的，如果条件符合，可以特岗特薪、特职特聘，薪资完全可以超过我！”中色东方集团副总经理王东新不无遗憾地说，就因为公司地处大西北，工作环境进不了尖端人才的“法眼”，导致招聘工作处处碰壁。
中色东方集团展览厅里陈列的西游金属制品。
中色东方主要从事稀有金属钽、铌、铍、钛等高新技术产品的研发和生产，产品广泛应用于电子、航空、航天、核工业等领域，是国家重点高新技术企业，世界钽冶炼加工三强企业之一，中国唯一的铍材加工、研究基地。
同时，还拥有国家“863”产业化基地、国家级企业技术中心、国家钽铌特种金属材料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博士后科研工作站、稀有金属特种材料国家重点实验室。
就是这样一个站在行业塔尖、跑在科研前沿的“荣誉之师”，就因为地处欠发达地区，罕见地在人才招揽中吃瘪。
中色东方面临的人才窘境，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宁夏企业在引进“千里马”过程中遇到的普遍难题。如何破解？
自治区第十三次党代会提出，要将宁夏打造成为区域有影响力的科技创新高地，实施创新生态涵养工程，推进科技体制改革攻坚行动，建立多元化科技创新投入机制，实行重大科技项目“揭榜挂帅”“赛马制”等制度，构建以创新质量、绩效、贡献为核心的科技创新评价体系，大力弘扬科学家精神和工匠精神，让更多“千里马”在宁夏创新创造、竞相奔腾。
“相马”变“赛马”
尖端人才对宁夏的偏见，并不是一天形成的。对此，一些企业也心知肚明，纷纷变外引为内孵，变“相马”为“赛马”。
周小军就是中色东方集团人才内孵机制下脱颖而出的佼佼者，他现在担任集团生产型子分公司宁夏东方钽业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
周小军主攻的专业是材料科学，2000年从东方钽业铍铜分厂课题组干起，用自己的干劲、闯劲、钻劲，不断在专业领域取得突破。
他主持的新型铌钨合金板材、自抗氧化高温钽铌基高温合金等项目研究，实现了我国钽、铌基高温合金材料从模仿到自主生产。此后，先后开展了环保发动机涂层、铌基合金喷管涂层等研制工作，并主持了钽＋钨涂层攻关研究，使涂层性能取得了重大突破，研制出铌钨紧固件涂层材料，实现了批量配套生产……
稀有金属特种材料国家重点实验室里，科研人员正在做产品测试。
近3年，中色东方开展基础类研究项目50余项，以“项目+人才+产业+平台”的模式培养人才，组建10支科研团队，进一步优化技术技能人才成长通道，推动关键技术和成果转化落地见效。推行管理人员竞聘上岗及末等调整和不胜任退出机制，管理人员竞聘上岗比例提升至45%以上。
同时，实施“三个不低于”薪酬激励，对勇于改革、扭亏、减亏成效显著的子分公司班子，在重大科技创新和技术攻关领域作出重大贡献的专家，以及在工艺革新、生产效率提升等方面作出突出贡献的高技能人才，分别给予中色东方班子正职1.1倍、1倍和副职薪酬的特殊激励。鼓励“跳起摸高”的激励措施效果显著，今年前4个月，有的子公司利润总额同比增长40%，项目收益分红主营利润增长205%，员工信心倍增，人才不断涌现。
有了人才支撑，中色东方这艘行业巨轮锚定新的航向——“十四五”末，成为世界一流钽铌铍和稀有金属材料科研生产基地。
“高层次人才能够支撑产品创新，实用型人才足以支撑制造创新，宁夏更应该立足实际，把目光放在实用型人才培养上来。”一年前，中国工程院院士、时任吴忠仪表有限公司董事长马玉山这样谈对人才的看法。
近10年来，吴忠仪表内引外联，自主培养造就了一批经验丰富的工程技术人员和能工巧匠，形成了三个层次的技术创新体系：一是技术创新层，以产品研发和重大工艺攻关为主的高素质人才；二是技术支持层，以满足生产、市场、质量、管理等技术活动为主的实用人才；三是技术服务层，以满足生产现场技术指导和培养为主的工人技师。
吴忠仪表的车间里，技术人员正在对产品进行人工检测，“工匠精神”尽显。
山高人为峰，正是这种正视现实和量体裁衣的用人之变，激发了人才的创新创业潜能，以此带动吴忠仪表屡次突破制约控制阀行业发展的多项技术，开发出智能控制阀等60多项新技术，为深海油气田、核电站等大国重器装上“中国阀”。
“伯乐相马”有太多主观局限性和片面性，而现代企业要做的是，为竞赛者提供公平竞争的机会和环境，建立一个可以出人才的机制并持久运行，把静态变为动态，把“相马”变为“赛马”，充分挖掘每个人的潜质，重构科技创新人才评价体系，激励人才百花齐放、万马奔腾。
遍撒“英雄帖”，诚邀“揭榜帅”
“揭榜挂帅”就是能者上、智者上、谁有本事谁上，是用市场竞争来激发创新活力的一种机制。
近年来，从中央到地方，“揭榜挂帅”被寄予厚望。
2021年3月，《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提出，“改革重大科技项目立项和组织管理方式，给予科研单位和科研人员更多自主权，推行技术总师负责制，实行‘揭榜挂帅’‘赛马’等制度，健全奖补结合的资金支持机制。”
“揭榜挂帅”的核心在于，营造英雄不问出处的氛围，让有创新实力的民营企业、新型研发机构等不受限于身份，都能参与其中，提升社会整体创新活力。其需求明确、导向清晰、参与面广，是高效破解难题的一种创新机制。
宁夏神州轮胎有限公司的生产线质量标准严苛，正是这种专业态度，才使得其产品在大飞机轮胎领域内脱颖而出。
2022年7月，宁夏科技厅制定印发《宁夏回族自治区科技项目“揭榜挂帅”实施办法（试行）》，围绕农业重点产业重大技术需求，发布了第一批“揭榜挂帅”项目榜单。
首批“揭榜挂帅”项目榜单包含“枸杞功能基因组学研究与应用”“人机交互式枸杞一体化移动采收平台研究开发与示范应用”“葡萄酒陈酿期间橡木桶替代材料装备研制”“优质高产奶牛OPU-IVP（活体采卵-体外胚胎）工厂化生产技术研究集成与产业化示范”4个项目。
撒下“英雄帖”，曹有龙应声“揭榜”，走马“挂帅”。
曹有龙是宁夏农科院枸杞科学研究所所长，他曾领衔的科研团队潜心研究10年，完成枸杞全基因组测序，破译基因组密码，包括3万多个注释基因和700多个枸杞特有基因，把这一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数据库牢牢“钉”在宁夏。
“‘锁鲜枸杞’就是我们团队的研究成果之一。”曹有龙说，这种新培育的枸杞品种个大质优，长4厘米、重4克，个头和重量是普通枸杞的4倍，技术转让给当地知名枸杞企业后大面积种植、批量生产，一经面世就风靡市场，行销海内外。
“揭榜挂帅”后，项目组瞄准枸杞产业发展和智能设计育种的重大战略需求，聚焦枸杞基因组信息偏少、重大有育种价值基因发掘少、品种选育周期长等瓶颈问题，联合6家国内外优势单位，围绕枸杞泛基因组构建、重要性状关键功能基因挖掘、高效基因编辑开发，展开联合攻关。
获取序列资源、构建基因组图谱、完成精准鉴定、优化转化体系、创制新种质材料……
“每天都会面临各种各样的技术难题，但我们有信心一一攻克！”曹有龙说，既然揭了榜，就要立“军令状”，他有信心在5年内为枸杞智能设计育种和突破性新品种培育奠定技术支撑。此前，他曾一次次攻下一座座技术壁垒，这次也不例外。
宁夏农科院枸杞科学研究所的实验室里，科研人员同时进行枸杞干制后的研磨和提取、微胶囊抗氧化活性两种实验。
宁夏张榜招贤，4个项目吸引了全国9家科研单位和企业“揭榜”，经过论证、评选、洽谈，“帅印”各有归属，参与项目实施的合作单位近20家。
除曹有龙领衔的枸杞功能基因组研究项目之外，另一个枸杞项目，通过集成创新实用有效的枸杞采摘器、工作平台和智能技术，突破长期制约枸杞生产的机械化采收问题，宁夏大学成为“揭榜”单位；葡萄酒项目，替代橡木桶技术研究，由中国工程院院士、江南大学教授陈坚“揭榜”，通过研发替代橡木桶的酿造工艺和配套装备，开发适宜中国人口味的葡萄酒；奶牛项目，体外胚胎工厂化生产技术研究，由山东奥克斯种业公司“揭榜”，率先在国内开展优质高产奶牛胚胎批量化移植产业化示范，加速奶牛优质种群扩繁、育种进程。
随后，宁夏科技厅按照自治区重点研发计划重大项目对该批项目给予立项支持，力争通过2—4年合力攻关，集中攻克相关关键技术瓶颈，着力提升宁夏枸杞、葡萄酒和奶产业技术水平。
不看广告，看疗效
打造区域科技创新高地，宁夏坚持科技创新与制度创新“双轮驱动”，开展科技体制改革攻坚行动，全方位全领域推进科技体制机制改革。
改革科技项目立项方式，建立以需求为导向的科研项目形成机制，形成了征集一批、发布一批、对接一批、立项一批的科研攻关、成果引进转化新机制；创新科技资源配置方式，推动科技项目立项由“评项目”向“评项目+评主体”转变，实行“前引导、后支持”机制，探索“揭榜挂帅”“赛马制”，构建新型科研组织机制；推动科研管理向创新服务转变，对基础研究、人才类、软科学研究项目实行科研经费“包干制”，下放技术路线选择权、项目经费调剂权，减少对科研活动的直接干预，让科技人才腾出更多时间创新创造；改革科技评价机制，坚决破除“唯论文、唯职称、唯学历、唯奖项”倾向，围绕科研活动、创新平台、科技成果、科技人才等，建立以创新能力、质量、实效和贡献为导向的分类评价体系。
宁东现代煤化工中试基地，科研人员正在进行有机液体相关实验。
“不看广告，看疗效。”宁夏科技厅高新技术处处长马小明用一句耳熟能详的广告进一步解释，“揭榜挂帅”“赛马制”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通过深化科技体制改革把巨大创新潜能有效释放出来，持续提升科技自主创新能力，把事关国计民生和国民经济命脉的关键技术掌握在自己手里，在一些优势领域打造创新“长板”，带动整个国家创新生态链形成良性循环。
“英雄不论出处，谁有本事谁就揭榜。”成事之道，首在得人。招贤纳士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除了张榜招贤者的胸怀和眼界，也需揭榜应募者的勇气和魄力。
新时代新形势下，仍有不少“火焰山”待人去闯，还有不少“深水区”待人去蹚，探索“揭榜挂帅”“赛马制”的背后，是宁夏科技创新机制的转变，凸显了“创新驱动实质是人才驱动”的人才观，定能“聚天下英才而用之”，也定能用非常之人成非常之功。（宁夏日报记者 陈郁/文 祁国昌/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