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市场关注，在“一行一局一会”的新格局下，被寄予厚望的李云泽，将如何带领金监总局，实现有效的机构监管、行为监管、功能监管、穿透式监管和持续监管，并推动构建统一的金融消费者权益保护机制
文｜陈洪杰 张颖馨 严沁雯
编辑｜袁满
在四川担任副省长5年后，70后李云泽重回金融系统，这次他更被委以重任，担任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下称“金监总局”）首任党委书记。
中国银保监会官网显示，2023年5月10日下午，金监总局召开领导干部会议。中央组织部有关负责同志宣布了中央决定：李云泽任金监总局党委书记。
来源：四川省政府办公厅
5月10日14时40分左右，一辆中型巴士车驶入中国银保监会，中国银保监会主席郭树清在门口迎接。
《财经》记者同时观察到，截至17时30分，北京金融街15号南门的“中国银行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牌子尚未摘除。
此前的3月7日，根据国务院关于提请审议国务院机构改革方案的议案，六项涉及金融机构改革。其中，金监总局的筹建成为关键变化之一。
根据国务院机构改革方案，在中国银保监会基础上组建金监总局，统一负责除证券业之外的金融业监管。同时，将中国人民银行对金融控股公司等金融集团的日常监管职责、有关金融消费者保护职责，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下称“中国证监会”）的投资者保护职责划入金监总局。不再保留中国银保监会。
由此，中国金融监管体制将形成新的“一行一局一会”结构：中国人民银行、金监总局和中国证监会。
在多名金融业人士看来，对于拥有多年银行、地方政府等从业经验的李云泽来说，这是一个合适的安排。“近年来，顶层设计多次强调，要有效防范化解重大经济金融风险，坚持标本兼治、远近结合，牢牢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底线。这其中，中央和地方的有效协作是化解风险、压实责任的重中之重，这就需要既懂中央政策、又了解地方的人士来执掌金监总局。”有行业资深人士对《财经》记者表示。
该人士还表示，银保监会第一任主席郭树清有金融机构和地方政府、金融监管的工作经历，李云泽也同样有类似经历，这体现选人的一致性，也说明了脱胎于中国银保监会的金监总局要承担较大的使命。
30年前，李云泽走向工作岗位，从中国人民建设银行天津和平支行气象台路储蓄所出发，逐渐成长为建设银行的地方大员，工商银行副行长，四川省委常委、省政府副省长、党组副书记。“开阔的视野、敏锐的眼光、对金融系统深刻的认识以及对地方工作独到的见解”，这是金融业人士和地方人士为李云泽贴上的标签，背后实则是李云泽多年来形成的工作风格。
市场关注，在“一行一局一会”的新格局下，被寄予厚望的李云泽，将如何带领金监总局，实现有效的机构监管、行为监管、功能监管、穿透式监管和持续监管，并推动构建统一的金融消费者权益保护机制。
有分析人士指出，监管机构改革是2017年成立“金稳委”、2018年合并银保监会以来幅度最大的金融监管机构调整，将“一行两会”调整为“一行一局一会”的新格局，总体而言延续了从2017年以来从“分业监管”向“综合监管”的发展趋势，除了有利于提高管理效率、减少监管套利、降低金融风险等，进一步保护了金融消费者和投资者权益。
30载银行、地方宿将新使命
伴随机构改革方案逐步落地，中国金融监管体制将迎来重大变革和历史性转折。在多名金融业人士看来，与2018年机构改革相比，此次金融改革力度很大，其中一大亮点便在于组建金监总局，谁执掌金监总局是市场最为关注的话题之一。
2023年5月10日15时12分左右，中国银保监会官网发布信息称，中央组织部有关负责同志宣布了中央决定：李云泽任金监总局党委书记。
李云泽作为金监总局的首任掌门人，无疑将对中国金融改革发展产生深刻的影响。接受《财经》记者采访的金融界人士认为，“让拥有银行、地方政府等从业经验的李云泽领导这个极具开创性的金融监管机构，是一个比较好的安排，也代表高层对他的重用。”
之前，时任国务委员兼国务院秘书长肖捷对机构改革方案进行说明：党的二十大作出明确部署，要依法将各类金融活动全部纳入监管。为解决金融领域长期存在的突出矛盾和问题，在中国银保监会基础上组建金监总局。
“这次改革中最大的亮点就是央地金融监管体系的再升级，中央监管方面，以银保监会为基础成立了国家金融监管总局；在机构监管方面吸收了央行的金控集团的监管职责，在功能监管方面吸收了央行的金融消费者保护和证监会的投资者保护的职责，实现了在金融消费者权益保护领域的统一功能监管。”资深金融监管专家周毅钦表示。
此次任命与李云泽过往经历息息相关。公开资料显示，1970年9月，李云泽出生在山东烟台。从履历看，他拥有丰富的银行业管理经验，成长亦伴随着中国金融改革发展。
1993年7月，23岁的李云泽毕业后，选择进入中国人民建设银行天津和平支行气象台路储蓄所、营业所干部。1996年3月，中国人民建设银行更名为中国建设银行，他时任天津和平支行南门外分理处副主任。
此后，李云泽出任建设银行天津市分行副行长、党委委员，建设银行战略规划与股权投资部总经理，建设银行重庆市分行行长、党委书记。2016年7月--2018年9月，李云泽出任工商银行副行长、党委委员，并于2015年9月--2018年6月在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国民经济学专业在职研究生学习，获经济学博士学位。
2018年9月，李云泽南下，任四川省人民政府副省长、党组成员，并于2022年5月，担任四川省委常委，省政府副省长、党组副书记。他分管的工作包括，负责省政府常务工作，负责外事、国防科工、发展改革（粮食和物资储备、能源）、财政税务、统计、金融、应急管理、安全生产、机关事务、综合政务服务等工作。协助省长分管审计工作。
另外，李云泽还分管省政府办公厅（省政府研究室、省政府参事室），省外事办（省港澳事务办）、省国防科工办，省发展改革委、财政厅、应急厅，省统计局、省机关事务管理局、省地方金融监管局（省金融办），省政务服务和资源交易服务中心、省地方志办，省粮食和储备局、省能源局，省政府驻京办等单位。
李云泽在四川工作的重点在于经济、金融方面。4月13日，《四川日报》报道，2023（第一届）全国产融合作大会在绵阳举行，李云泽出席大会并致辞。2月23日，李云泽在攀枝花调研时称，要加强延链补链强链重大项目招引，推动绿色低碳转型发展，加快“卡脖子”技术攻关和产业化升级，真正将资源优势转化为产业优势、经济优势、竞争优势，着力打造世界级钒钛产业基地和产业集群，为全省工业经济高质量发展作出贡献等。
2022年5月20日，四川召开全省金融系统“助投资、促消费、保主体”电视电话会议，安排部署金融助企纾困相关工作，李云泽出席会议并讲话。会议强调，联动金融与政府专项债等资源，带动更多社会投资投向基础设施、重点产业以及民生社会事业等关键领域。探索开展政府+金融促消费创新试点，聚焦居民消费升级、新市民安居乐业等需求。金融机构要用足用好货币信贷支持工具，为实体经济提供低成本资金支持，普惠型小微企业贷款适当向餐饮、零售、旅游、民航、公路水路铁路运输等特困行业倾斜。
不仅如此，李云泽对经济新常态中商业银行的发展还有独到的见解。在“2017陆家嘴论坛”上，时任工商银行副行长的他表示，资源配置过程中要坚持市场化原则，充分发挥市场看不见的手的作用，做好加法和减法，应该充分调动市场主体的积极性配置资源。配置过程中要坚决摒弃按照行业一刀切，好行业中也有好企业，坏行业中也有好企业，关键还是要根据是否是有效供给配置资源。
结合金融机构在货币中介、信用中介、信息中介的主要属性和功能，李云泽对商业银行在供给侧改革中积极作为给出三点建议。
一是把握金融机构的贷款中介这一基本功能，按照供给侧改革的方向来配置资金，即按照经济发展所需要的有效供给、高效率地配置金融资源。二是把握信用中介这一根本属性，通过发挥信用中介的作用，推动金融融资，拓宽主体的融资渠道。三是把握信息中介这一服务特质，进一步加大大数据的应用和归集，整合线上线下信息，打通企业和客户之间的交易壁垒，畅通资源配置的渠道，加速资源流转效率。
作为资深金融高管，李云泽还曾谈论到金融科技的本质。2018年3月，李云泽在第七届岭南论坛上表示，金融科技的本质仍是金融，必须对风险进行有效防范，包括保障储户利益，降低账户风险等。金融科技在国内蓬勃发展，可使一个小机构在短时间内聚集大量资金，如果把控不好，容易诱发系统性风险。
“所以互联网金融、金融科技、科技金融，无论哪种说法，归根到底还是金融，必须要实施监管。国内金融领域的科技创新主要集中于支付、贷款等方面，监管还有不少空白之处。用户对于支付软件是否会泄露个人信息和数据颇为担忧。”他称。
“金监总局是在银保监会的基础上组建，银行业无疑是金监总局的监管重点之一。李云泽过往的银行机构管理经验，让他更了解市场和机构的实际情况，进而更迅速地抓住问题症结所在，更务实地去解决相关问题。”有人士告诉《财经》记者。
监管新格局下的新角色与新挑战
在多名金融业人士看来，此次金融改革系应时代及金融业发展所需。从当前中国金融业运行现状以及金融监管机制的适应性等方面来看，金融监管体制改革势在必行。
金融业资深人士莫开伟指出，现有金融监管体制难以适应金融业不断发展的需要。此前运行的“一委一行两会”金融监管体制虽然有效保障了金融发展稳定，但确实存在一些问题，比如各机构都有一定的监管职能，使得监管职能分散、力量分散、监管标准不统一、处罚裁量有差异；尤其地方政府也拥有一块金融监管职能，形成了中央与地方政府的“条块”割据状态。
另一方面，新的经济金融形势需要更加夯实金融监管体制，以防化重大系统性金融风险的发生。莫开伟认为，要建立与政府工作报告提出风险防化目标相一致的高效有力、灵活机动的金融监管体制，整合各类监管机构功能，实现“贯通式”“一站式”和“一条龙”的金融监管迫在眉睫。
多名金融业人士认为，尤其在金融业综合经营趋势日渐清晰、金融市场不断扩大和金融产品不断创新、金融业开放持续深化的背景下，监管难度正在增大。只有及时深化金融监管体制改革、构建现代金融监管框架，才能更好地整合金融监管资源，提高监管的效率和协调性，有效防范金融风险。
此外，提高中国金融监管法治化水平也需要不断推进金融监管体制的改革。“即将组建的国家金融监管总局能及时依法查处违法违规金融行为，加强金融消费者权益保护，以及加强监管的穿透式、持续性和功能性，将会更好地维护金融市场的公平和透明。”莫开伟说。
无独有偶。周毅钦亦表示，近年来，随着中国金融市场的不断扩大，投资者数量亦在增加，保护金融消费者的需要愈发迫切。由于监管缺位或监管不严，金融市场中也出现了一些乱象，包括非法集资、P2P网络借贷等，这些乱象给金融消费者带来了风险和损失。
“加强金融消费者合法权益保护，把原先散落在央行（P2P、支付、征信等）、银保监会（金融产品、资管产品等）、证监会（股民、基民、投顾等）的金融消费者保护的工作职责统一到未来新成立的金监总局上来。以避免分业监管模式下带来的责任不清、力度不实等问题。”周毅钦强调。
未来金监总局的工作将围绕哪些方面开展？上海金融与发展实验室主任曾刚告诉《财经》记者，首先是审慎监管体系的完善。比如现在资本充裕监管规则的征求意见稿（2月18日，银保监会和人民银行联合发布《商业银行资本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也在推动过程当中。
其次，完善新型机构的监督管理制度和进行常态化监管。由于此次央行管理的金融控股公司转至金监总局，原来规则由央行制定，后续涉及规则的调整，以及和金融机构监管规则的统一衔接等问题，这会是未来的一个重点工作。目前央行共发放了三张金融控股牌照，未来肯定不止三家，涉及更多机构的转入。
再者，行为监管体系的建立亦是重点之一。“未来消保、工作都划到金监总局，下一步究竟是以消保为名做实消保的工作，还是由更大的行为监督管理部门来完善行为监督管理体系，还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行为监督管理都是最核心的内容。如何统一标准，强化制度建设，提升消费者保护监管的有效性，可能是下一步金融监督管理总局非常重要的任务。”曾刚说。
这就意味着，即将组建的金监总局，自成立之初便身负多重职责及市场厚望。对李云泽而言，压力不可谓不大。
“拥有银行、金融监管等领域的从业经验，李云泽很适合这个位置，但挑战确实也不小。”接近监管的金融机构人士告诉《财经》记者，现在一方面需要等机构改革的“三定”方案（定机构、定职能、定编制），另一方面，公布的机构改革方案中提到的部分具体内容如何落地，亦是难点。
比如，需要承担起金融消费者权益保护的金监总局，如何将此前分散在“一行两会”的金融消费者保护职能统一起来；金监总局需加强风险管理和防范处置，那如何与既有相关部门、制度等实现分工协调等等，这些都是接下来需要进一步捋清之处。
此外，根据国务院机构改革方案，建立以中央金融管理部门地方派出机构为主的地方金融监管体制，统筹优化中央金融管理部门地方派出机构设置和力量配备。
“地方金融监管问题这些年暴露较多，这次机构改革彰显了中央治理金融问题的决心。之后，中央派出机构人员如何在势力错综、关系网交织的地方发挥好监管职能，将成为金融监管的重点与难点。”有金融业资深研究人士认为，接下来需要理顺的是中央金融管理部门地方派出机构与地方政府金融监管机构的职责分工，还有很多细节有待完善。
曾刚进一步指出，当前金融机构众多，规模增长也越来越快。面对庞大的资产规模，现有的监管资源可能难以覆盖。比如现有的人员是否充裕，监管手段是否足够。下一步，要优化监管资源，充实监管队伍，同时大量运用监管科技，比如通过数字化的手段、能力提升监管效率，这是亟需夯实的发展基础。
(作者为《财经》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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