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轮被汽车轮渡“开膛破肚”，1973年泸州蓝田坝重大碰撞沉船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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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12月3日，四川省泸州市蓝田坝渡口一艘汽车渡轮因操作失误撞上了正常行驶的重庆轮船公司所属的“红卫10”号客轮，导致“红卫10”号客轮最终沉没，9名乘客溺亡。

老照片，宜宾合江门码头

1973年12月3日清晨5时，由四川省重庆市（当时重庆是四川省所辖地级市）轮船公司所辖的“红卫10”号川江客轮在绵长的汽笛声中缓缓离开宜宾合江门码头，执行由宜宾开往泸州的定期客运班船的任务——这条航线由“红卫5”号和“红卫10”号客轮分别从泸州和宜宾对开，开船时间都是每天早上5时，由宜宾到泸州一般当天15时到达，泸州到宜宾因为是溯江而上，所以到达时间是当天17时。对开航线的停靠码头分别是：泸州——纳溪（本厂长外公的故乡）——大渡——井口——二龙口——江安——南溪——李庄——宜宾。

一张重庆市轮船公司的旧船票

“红卫”型川江客轮属四川省轮船公司执行泸州至宜宾、泸州至重庆这两条热门航线的中型川江客轮，一层是散客大厅和轮机房，船尾还有厨房可以提供一日三餐（当时乘客们最津津乐道的是客轮上提供的0.3元一碗的猪肝面），二层是卧铺，三层是驾驶室，最多可以装载400名乘客。船舱分几个等级：软卧铺（购买这类船票需要县团级的介绍信和工作证）、硬卧铺和大统舱的席地票。

由于当时入川的陆路交通极为不便，民航又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坐得起的（当年乘坐民航必须拥有县团级介绍信才能购买机票），所以川江客轮成为巴蜀地区、特别是巴蜀沿江地区的民众出行的首选交通工具。比起在恶劣险峻的山路上提心吊胆行进的汽车，川江客轮显然更加舒适、安全和稳当。能躺能坐、能吃能睡、能看电视能看风景，所以“红卫”型客轮的船票向来一票难求。

重庆轮船公司“川运5”号客轮，“红卫10”号轮的形制和体量都和其差不多

当年重庆轮船公司客运码头候船室前人头攒动的景象

川江客轮上的餐厅

一路上平安无事，14时左右，“红卫10”号客轮经过泸州所辖的纳溪县（今泸州市纳溪区，本厂长的外公出生的地方）水域，已经停靠了本次航程的倒数第二站，继续前往本次航程的终点泸州，准备要在泸州下船的乘客纷纷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开船后不久，“红卫10”号将要经过一个叫蓝田坝的渡口。

这个渡口历史悠久，但当时为了满足泸州日益增多的汽车过江的需求（当时泸州长江大桥还没有修建，往来于蓝田和纳溪的汽车要过江必须走蓝田坝渡口），配备了专门用于乘载汽车过江的汽车渡轮，由于汽车渡轮看上去船体扁平，当地人形象地将之称呼为“汽车划子”。“汽车划子”两头设有可以收放的跳板，当轮渡靠岸时，将对着江岸的跳板放下，就能让汽车驶上和驶下渡船的车辆甲板。

老照片：汽车轮渡

然而，当“红卫10”号客轮这次横穿蓝田坝渡口时，刚好有一趟满载着各种汽车的汽车渡轮正在渡江，两船的航线交叉。由于当时两船的航速都比较快，且都疏于瞭望，再加上当时江面有雾，影响了视线。当发现对方时已经相互近在咫尺，虽然都采取了减速并规避的行动，但都为时已晚。

最终，汽车渡轮的船首在14时15分左右和“红卫10”号客船的一侧船体发生碰撞，由于当天负责收放车辆跳板的是一个才刚刚上船的实习水手，经验不足，当汽车轮渡开船时他情急之下忘记将船头方向的车辆跳板收起，使得汽车轮渡和“红卫10”号客轮侧舷发生碰撞时，为乘载汽车重量而设计得十分坚固的车辆跳板像一把锋利的菜刀直直“戳”进了“红卫10”号客轮的一侧船身的船壳板。再加上当时“红卫10”号客轮依旧在向前行驶，其施加的向前作用力竟让船壳板被汽车渡轮的车辆跳板划开了一条长达6~7米的长条形裂口，汹涌的江水瞬间涌进船体。

“红卫10”号客轮和图中的川江客轮形制也很类似

撞击发生后，“红卫10”号客轮的全体船员并未慌乱，而是坚守各自岗位，船长一边指挥船员试图堵漏，一边命令转舵，试图将船驶向蓝田坝的浅水区搁浅。可是事与愿违，由于江水灌入了机舱，导致客轮上的柴油机熄火，失去动力的客轮也失去了损管能力，人力堵漏根本无法阻止江水涌入船身，客船开始缓缓向进水的那一侧倾斜。当意识到客船已经保不住后，船长立即下令马上疏散乘客。随即船上的船员和服务员挨个舱房叫出乘客，将船上不多的救生衣优先分发给老弱病残和不会游泳的妇女，军人乘客也自发组织起来协助船员来帮助其余乘客逃生。刚刚闯了祸的汽车渡轮也慢慢靠近“红卫10”号客轮，准备接应逃生乘客。与此同时，江面上的其他船只见此情况也陆续围拢过来。

70年代川江客轮上的女服务员

这期间，涌现了不少互帮互助的感人事迹：

女乘客李静莲当时带着孩子乘船回泸州，从小在水边长大的她是个游泳好手，事发时她第一时间先把自己的孩子救上江边的砂石江岸，然后立马返身跳入江中将就近的落水乘客一个接一个的拉上岸，一直到自己精疲力竭后才回到岸上并找到自己的孩子，将宝贝疙瘩紧紧抱在怀中一直到岸上的救援人员赶到，她自己都不记得她救了多少人，据她回忆总归有十二三个。

有个从一层甲板跑到二层甲板的妇女抢不到救生衣，正在绝望准备听天由命的时候，一名刚从底舱救人上来的解放军将自己的救生衣一把塞给她，然后将已经两腿发软打颤的她拽到第三层的驾驶舱甲板，帮她穿好救生衣后又返身往底舱去继续救其他人。

……

最终，“红卫10”号客轮以倾斜的姿态坐沉在蓝田坝的江水中，江水刚好没过驾驶室，所以不少幸存乘客得以爬到驾驶室顶部、桅杆上和船尾的旗杆上而最终安全获救。

由于组织有序，救援及时，“红卫10”号客轮上的约300名乘客和船员绝大部分都安全获救，但依然有9人随船遇难，构成一起内河行船碰撞沉船重大事故。

经调查，本次事故的直接原因系“红卫10”客轮和蓝田坝汽车轮渡在航线交叉时瞭望不及时，未能及时发现对方，也未及时采取减速或者转向等规避措施，待发现将要碰撞时再采取措施为时已晚。

经调查，本次事故的重要原因系蓝田坝汽车渡轮在开航后未能及时收起船头的汽车挡板，导致碰撞发生时还处在朝前放低姿态的挡板划开了“红卫10”号客轮的一侧船身，使得“红卫10”号客轮的水密性被破坏，最终沉没（话说回来，如果挡板处在收起状态固然能让过船体，但是会刺入下层客舱，那里是人员最密集的统舱所在，虽然能避免“红卫10”的沉没，但可能造成更加惨重的人员伤亡）。

两条船负事故的同等责任。

根据以上调查结果，“红卫10”客轮船长、当班驾驶员，蓝田坝汽车渡轮船长、当班驾驶员、负责开关汽车挡板的实习水手以及带教水手被开除公职移交司法机关追究刑事责任（因为在事故发生后积极抢救落水乘客，将功补过，有的被免于刑事处罚，有的被减轻刑事处罚）。

谨以此文纪念在这次事故中遇难的9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