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骑手陶先生通过今日头条“头条帮忙”入口向九派新闻记者反映，进入万科物业管理的武汉金湖天地小区送餐要先扫码登记，上传姓名、身份证号、正面照片、手机号等信息，审核通过后人脸识别入内。“有效期只有7天，之后再进就要重新提交，有点麻烦不说，关键信息交给他们安全吗？”陶先生说，个人信息是他的隐私，虽然物业公司承诺采集后只用来核实身份，不作它用，但他还是担心存在泄露的风险。
当前，“刷脸”“刷码”越来越多的作为门禁，物业录入访客身份信息的行为触碰了被采集者的敏感神经。信息采集、使用、储存的过程如果不够透明和人性化，会加剧人们的担忧。
骑手正在扫码登记
本事例中，看似仅涉及外卖员、物业、业主三方，但是九派新闻记者走访后得知，不同群体内的核心诉求并不一致：既有担心安全希望限制骑手进入的业主，也有不愿下楼取餐甚至超时3分钟就投诉骑手的业主；既有担心个人信息泄露遭他人利用的骑手，也有认为“刷脸”进出是方便自己措施的骑手，“我只要不轻信诈骗电话就行”。
【1】物业：限制要求来自业主，我们只能平衡各方需求
7月6日，记者在小区门前看到，居民普遍刷门禁卡进入，临时访客需要扫描告示牌上的二维码，在小程序上登记。外卖骑手出入频繁，一般会根据对应的楼栋，选择最近的小区入口“刷脸”进入。进行扫码登记的骑手，从扫码到入场，整个过程耗时最短几十秒，最长不超过3分钟，少有排队入场的现象。
记者扫描二维码看到，小程序名为“易行”，提示称填写的信息仅做身份核实，不作它用。“拜访地点”选项中，自动显示为武汉金湖天地，想更换地点，武汉有几十个小区可供选择。“拜访事由”共有5项，包含送外卖、去住户家等。选择送外卖，需要提交姓名、身份证号、手机号、个人正面照片、外卖订单照片，勾选同意《个人信息和隐私服务协议》《人脸信息保护协议》后，方可提交审核。记者注意到，如果是去住户家，就不需要提交身份证号等信息。
外卖骑手需要提交的信息
随后，记者以拜访朋友为由希望岗亭保安帮忙开门，对方询问了拜访的楼栋号便放行，没有要求扫码登记。外卖骑手不登记可以进入吗？该名保安表示，小区对骑手管理更严，不登记无法进入，不愿意线上登记者也可以采用线下书写方式登记。该小区物业服务中心黄经理介绍，骑手流动性大，进出频繁，“也不是故意针对他们，只是作为外来人员，容易出现安全问题”，并且小区业主大会也提出限制骑手进入，物业只能平衡各方需求。“线上线下都能登记，不愿填个人信息也可以，只要保安明确是送外卖，也会让进，并不会为难。”
【2】骑手看法不一：有的认为这是高效管理，有的担心信息泄露
骑手们对于采集个人信息的门禁措施持有不同看法。骑手熊先生经常来该小区送外卖，他说这种门禁措施并不少见，周边由万科管理的几个小区都有实行。他回忆，首次填报虽然只耗时几分钟，但送餐时限很紧，“这几分钟就很有可能超时，结果就是被投诉。有的骑手嫌麻烦就叫顾客下来取。但大部分顾客都不愿意，我们只能配合登记，送进去。”熊先生说，7天后重新提交信息很方便，“基本一键就搞定。”对于个人信息安全他并没有过多担忧，“我想不到他能拿我信息去干嘛，只要不轻信诈骗电话就行。”
骑手陶先生则对个人信息填报更敏感，“身边朋友信息泄露，被别人拿去作借贷紧急联系人，谁知道物业能否保证不泄漏。”也有骑手明确表示支持该门禁措施，他们认为物业出于高效管理和安全考虑并无不妥，“环境和谐、安全了，我们工作起来肯定也高兴。”
个人信息涉及被采集者的重要切身利益，采集者在进行相关工作时应当明确责任和义务。记者查询发现，我国《个人信息保护法》规定，要取得个人同意的前提下才能处理个人信息，该同意应当由个人在充分知情的前提下自愿、明确作出。
【3】律师：采集个人信息有应尽的法定义务
湖北江衡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胡正天律师表示，根据前述法律规定，物业公司应当在骑手充分知情并自愿同意后，才可以采集个人信息。胡律师认为，扫码填报时，物业公司要求骑手同意《个人信息和隐私服务协议》《人脸信息保护协议》，是规避自身责任，以所谓“自愿同意”方式，合理采集骑手的个人信息。
胡律师分析，骑手基于工作需要，往往被迫同意，否则就会收到顾客投诉，这显然是“不自愿”的，属于被迫自愿，“不过好的是实践中，该物业并没有强制骑手提供个人信息，给了替代措施。”
胡律师介绍，物业公司作为个人信息处理者，法定义务包括确保个人信息处理活动符合法律、行政法规的规定，并防止未经授权的访问以及个人信息泄露、篡改、丢失。具体而言，公司应制定内部管理制度和操作规程；对个人信息实行分类管理；采取相应的加密、去标识化等安全技术措施；合理确定个人信息处理的操作权限，并定期对从业人员进行安全教育和培训；制定并组织实施个人信息安全事件应急预案；
胡律师提醒，《刑法修正案（九）》对刑法第二百五十三条之一修改，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违反国家有关规定，获取、出售或者提供公民个人信息，情节严重的都构成犯罪；
【4】物业公司：相关措施已获授权，工作过程有严格要求
记者了解到，相关小程序是万科自行研发，数据储存在公司，日常运维由公司机电部门负责。
“公司对这方面管得很严，做过培训，我们都有法律和个人信息保护意识。”物业服务中心黄经理介绍，公司对此建立了责任和处罚机制，“我们知道搞不好严重了可能还要坐牢，都很重视。”
武汉万科物业公司相关负责人李女士告诉记者，小区业主大会授权物业按照业主公约要求对外来人员进行信息核实，同时物业服务中心根据服务合同约定对外来人员进行登记，个人信息处理全流程有严格要求。
李女士介绍，公司采取智能设备进行线上自助信息登记，代替了传统的门岗保安人工纸笔登记，极大的提高了通行效率。物业服务中心在储存、使用骑手登记信息时，通过信息加密、权限管理等方式管控信息泄露的风险。面客岗位仅对通行数据（包括到访时间，人数，到访地址等信息）进行查阅和审批，对访客人员的详细信息无查阅权限，后台数据运营和运维岗才有访客信息查阅和导出权限，数据存储期限为1年，到期自动删除。公司的出入口信息管理系统通过了国家的安全认证。
面对部分骑手对个人信息安全的担忧可能引发的矛盾，胡律师提出，基于安全管理需要，骑手进入小区，在公共场所安装图像采集设备即可，不必采集个人身份信息。“骑手进入小区被正面拍照已形成威慑，绝大部分不会对业主人身或财产造成侵害。不采集个人信息。骑手也不会有太大的抵触情绪。现在很多小区内部装有足够的监控设备，能够确保小区公共区域的安全。”
九派新闻记者 宋炜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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