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河北道地药材③｜北苍术：抓市场机遇 谋高质量发展
关注河北道地药材③
北苍术：抓市场机遇 谋高质量发展
隆化北苍术。 牛杰供图
【阅读提示】
推动中医药事业和产业高质量发展，对于道地药材资源丰厚的河北而言，责无旁贷。
北苍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有燥湿健脾、祛风、散寒、明目之功效。燕山地区是北苍术道地产区，隆化和青龙是河北省北苍术种植大县。
近年来，由于市场需求量不断增加，北苍术价格一度登上顶峰，价格作用下，河北省北苍术种植面积快速扩张，掀起种植热潮。
河北省北苍术产业现状如何？高质量发展路径如何设置？隆化和青龙两地又是如何谋划的？记者对此进行了调查。
青龙同盛医药有限公司的现代化育苗工厂。河北日报记者魏雨摄
行情走高
道地产区掀起种植热潮
4月19日，青龙满族自治县大巫岚镇的一个中药材种植基地，十几名女工2人一组，分成数组，在田间半蹲作业。她们手握铁铲，在地膜覆盖的田垄上每隔约30厘米距离，挖下浅窝，将北苍术的苗子植入窝中，再覆土填上。如此，一株北苍术便栽植完成。
这片基地位于燕山山脉一处山间谷地中，这里雨水充沛、气候湿润、昼夜温差大，适宜北苍术生长。该基地面积有300多亩，种的都是北苍术。
北苍术，一种菊科多年生草本植物，以根状茎入药。性温，味辛、苦，有燥湿健脾、祛风、散寒、明目之功效。由于青龙特有的气候、土壤等因素，所产北苍术“朱砂点密，香气浓郁”，是北苍术中的上品。
“青龙北苍术在市场上很受欢迎，价格行情不错。去年秋天，基地刚刚采收了一批北苍术，腾出来的地，今年再栽上新苗子。”该基地负责人陈英站在地头，一边指挥工人操作，一边向记者介绍。
“目前，北苍术的价格在每公斤110元至120元之间，2020年价格最高的时候，达到每公斤180元。”陈英说。
20世纪90年代，陈英开了一家药材收购站，从农民手中收购药材，转手到安国、亳州等药材市场出售。陈英从业超过30年，对药材市场的价格变化非常熟悉，他表示目前北苍术的市场需求量和价格都处于高点。
为了增加收益，陈英积极扩大种植面积。除了上述种植基地，陈英还有两个中药材种植基地，总面积超过1500亩，种植的中药材品类有数十个，其中北苍术种植面积最大，约占总面积的一半。
北苍术行情走高，一方面是由于人们的健康保健意识在提高，加之中药材加工技术提升，带来北苍术需求量和价格逐年递增。另一方面，最为直接的原因，则是疫情期间，一些对缓解病症有作用的药品以北苍术入药，比较典型的如藿香正气胶囊。
价格高位运行，让北苍术种植者尝到了甜头。
“北苍术生长周期约4年，一个周期内，每亩地卖药材的收入加上打籽、卖籽的收入，约4万元到5万元。这个数字刨去成本，再平摊到每年，每亩地的纯利润在8000元至1万元。”青龙农业农村局一级主任科员李新国表示。
在青龙，农业主要以玉米等粮食作物和板栗等林果产业为主，每亩地纯收入从几百元到一两千元不等，收入情况远不及种植北苍术。
近两年来，青龙北苍术种植面积不断增加，李新国估计，目前全县种植面积接近2万亩。除了大田种植，农民也在林果树下、自家小菜园，甚至房前屋后的空地种植北苍术。
隆化是河北省另一个北苍术道地药材产业大县，与青龙相比，隆化北苍术种植面积更大。
“从2020年开始，隆化北苍术种植面积猛增，从原来的几千亩一跃到目前的近5万亩，是隆化种植面积第一的药材。隆化也是全省最大的北苍术种植基地。”隆化县农业农村局中药材服务中心主任牛杰说。
牛杰介绍，最近10年，随着北苍术野生资源越来越少，人工种植面积逐年增加，近两三年的市场需求加速了这一扩张进程。隆化北苍术品质好，市场供不应求，采购价格也比其他产区高，不少种植者赚到钱以后，开始扩大种植面积，高额的收益也吸引了很多新种植户加入。
虽然北苍术目前行情不错，但近一轮激增需求毕竟是偶然因素。北苍术的生长期长，等到新栽下的苗子长成药材，进入市场的时候，那时的市场需求如何，价格怎样，还是一个未知数。
对于未来市场行情，青龙和隆化两地的种植大户、相关公司以及政府部门开始预见到，随着市场供应量增加，需求量减少，价格回调是大趋势，当前，应做好充分准备，应对市场的不确定性。
4月19日，青龙大巫岚镇的一个中药材种植基地，工作人员在种植北苍术。河北日报记者魏雨摄
上游发力
提质增产应对市场变化
4月21日，隆化县八达营村占海种养殖专业合作社种质资源圃内，几名工作人员手持农具，一板一眼地除草、松土，悉心照管着圃内的北苍术幼苗。
该资源圃面积约3亩，培植的都是野生北苍术种苗，包括取自承德各县区的野生北苍术种源32份，隆化县各乡镇的野生北苍术种源20份。
“燕山地区是北苍术的道地产区，野生资源丰富、种质优良，但近年来野生资源越来越少，我们把不同株型、不同性状的野生北苍术移植过来，形成一个资源库，把野生种源保护起来。”牛杰说。
种质资源圃的意义不止于此。随着北苍术种植面积扩大，种源也开始多种多样，导致出产的药材品质参差不齐。为此，资源圃将优质野生资源加以选育、复壮，再移植到大田中，使优良品种“血统”得以延续，道地性得以保持。
在种质资源传承上，青龙同样利用野生北苍术资源，并引入工厂化育苗手段。
“我们采集野生北苍术资源，用它的根、茎、叶细胞进行组织培养，培育出可供大田种植的种苗。虽是人工培育，但种苗的遗传基因来自野生北苍术，确保了种源的道地性。”4月19日，青龙同盛医药有限公司的现代化育苗工厂内，一株株待出售的北苍术幼苗在温室内整齐排列，长势良好，公司副总经理潘英军一边查看幼苗生长情况，一边向记者介绍。
“北苍术的主要有效成分为苍术素，同盛公司培育的种苗长成的药材，苍术素含量超过0.4%，与野生北苍术比并不逊色，高于国家药典规定的含量不低于0.3%的标准。”潘英军说。
牛杰认为，在面对市场的不确定性时，无论是隆化还是青龙，最大的优势是道地优势、品种优势。“说白了，将来即使价格回落，其他产区的北苍术比如卖50元一公斤，燕山产地的北苍术种源纯正、品质好，就可以卖七八十元一公斤。”牛杰说。
潘英军表示，工厂化育苗还有额外好处，即解决了种源纯正性问题，随着工厂式标准化育苗大规模铺开，一地出产的药材品质也将逐步走向统一化、标准化。
在保证北苍术道地性、好品质的同时，隆化、青龙在提高产量上下功夫，努力做到质与量共同提升。
种质资源圃其实只是隆化中药材科研试验基地的一部分。这片占地60亩的实验基地，除了用于北苍术种质资源保护和品种选育，还开展包括北苍术在内的多种中药材的机械播种、育苗移栽、肥力试验和病虫草害绿色防控等技术试验。通过试验研究，为产业发展提供技术支持。
“在国家和河北省现代农业产业技术体系中药材创新团队专家指导帮助下，目前我县北苍术的培育、种植、管理技术已经相对成熟，产量有了大幅提升，现在亩产普遍在300公斤以上。”牛杰说。
在青龙，农业技术的投入同样不遗余力。技术加持下，一些种植户种植的北苍术亩产可以达到400公斤至500公斤。
记者在采访中还了解到，目前北苍术种植的机械化率已经达到一定程度，这对提高生产效率作用很大。
在陈英负责的种植基地的一个地块上，记者看到，密布田间的水肥一体化微喷灌溉系统正在运行，黑色胶质管中涌出携带水肥的细流，为北苍术幼苗提供滋养。另一个地块，在动力装置牵引下，机械正在进行旋耕、开沟、覆膜一体化作业。
“北苍术从播种到收获，大部分环节都实现了机械化。我们使用的机械，有些还是技术专家根据燕山一带的地理环境专门研发的，这些机械的使用，大大节省了人力成本。”陈英说。
在隆化，种植大户的基地占据了北苍术总种植面积的一半以上，这些大型种植基地，基础设施建设非常完备，除了除草等个别环节，基本都是机械化作业。而农民分散种植的地块，也在旋耕、开沟、打垄、覆膜等环节实现了机械化。
4月19日，青龙同盛医药有限公司工作人员在包装中药饮片。河北日报记者魏雨摄
下游谋划
变产地优势为产业优势
4月21日，隆化县经济开发食品药品工业园内，承德泰晟药业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员正在忙碌，为即将建成的药材仓库做扫尾工作。
“仓库的硬件建设基本完工，预计今年秋天药材就能入仓。现在主要是对仓位进行划分，依据本地不同种类药材的产量，规划仓储空间。”公司总经理刘志祥说。
为应对药材市场价格波动，隆化依托泰晟公司谋划建设产地仓。产地仓投入使用后，本地收获的北苍术等药材可以先入仓库，再根据市场价格变化调整供货量，以此起到市场调节的作用。
事实上，产地仓不仅仅是一个仓库那么简单。
“产地仓为种植户提供仓储服务，所有种植户的药材都可以入仓，但事先要接受产地仓的溯源管理。”刘志祥解释说，产地仓通过数字化手段，对种植户进行监管，从药材种植的土壤、水质、种源到投入品使用、机械化实施，实行全链条监测，保证入仓产品的标准化和高品质。
“隆化中药材种植以北苍术为主，面积50亩以上的种植户有202户，目前已经有162户参加溯源管理。不在溯源范围内的，也可以入仓，但入仓前要强制检测。”刘志祥说。
产地仓的另一个功能是中药材加工，利用仓储药材制作中药饮片、颗粒等。
产地仓还兼备销售功能，种植户之间可以相互交易，也可以向药企销售。刘志祥表示，公司已经和大型药企有过沟通，药企对产地仓模式很感兴趣，认为这种模式可以有效把控药材品质。
“产地仓一端连接产地，一端连接销售，是一个集标准控制、收购、仓储、销售功能于一体的平台。”牛杰说，产地仓在隆化之外还计划设置分仓，进一步扩大影响范围，未来，产地仓带动的不仅是隆化以及承德区域，还将辐射秦皇岛、张家口，甚至辽宁、内蒙古等地，成为一个区域性药材仓储集散中心。
牛杰认为，借助产地仓平台，可以将产地优势转化成平台优势，进而转变成产业优势，这将使得隆化在产品标准制定、市场定价上拥有话语权。
将产地优势转化成产业优势，青龙也有自己的做法。
青龙同盛医药有限公司在工厂化育苗业务之外，也开展中药材初加工，主要是将药材加工成中药饮片，供给药材市场以及中医院、中药房等使用。
“既然自己生产中药饮片，何不更进一步，直接加工成中药汤剂、颗粒，供给周边医院使用。”潘英军说，“医院设置中药制剂室，要耗费很大的人力物力。而我们有产地优势，原材料都是现成的，完全可以根据医院的药方，加工成中药制剂，再为医院配送。目前我们正在筹备建设秦皇岛区域的中药制剂中心。”
在利用产地优势发展北苍术深加工、延长产业链方面，青龙、隆化两地都做出了一些探索。
当前，青龙同盛医药有限公司与燕山大学等机构合作，正在研发含北苍术成分的茶饮和食品，据潘英军介绍，这些茶饮和食品具有北苍术的功效，有养生保健功能，契合大健康背景下消费者的需求。
而隆化的产地仓对中药材进行加工时，除了制作中药饮片、颗粒，北苍术的秸秆还可制作饲料，北苍术的须子等下脚料可制作香囊，具有醒脑的功效。以上这些北苍术衍生产品，隆化正在开发和拓展市场。
将药材中的有效成分提取，制作成品药物，是不是发展深加工的一条路？对此，不少采访对象表示，像大型药企那样对药材提纯加工，生产成品药，需要雄厚的资金实力和科技实力，县一级企业经济实力比较薄弱，走这条路还需要持续加力。
围绕北苍术等中药材产业，丰富经营业态，让多方增加收益，隆化为此规划了多条路径。
“隆化是中药材大县，有种植管理经验，有产业优势，未来还可能成为区域性中药材中心，借此优势，发展培训教育产业，将隆化打造成全国中医药产业培训教育中心；中药材有健康调理之效用，以此为依托，可以发展康养产业；很多中药材有观赏性，开花时美不胜收，可以借此发展文旅产业。”牛杰说。（河北日报记者魏雨、孙也达、陈宝云）
青龙同盛医药有限公司的中药材仓库。河北日报记者魏雨摄
■编余手记
抓住“新风口”，做大做强道地药材产业
春末夏初，万物生长。在中药材培育的特殊关键农时，本报多位记者深入太行山、燕山河北道地药材产地，在山区一线实地感受中药“新风口”给当地产业发展带来的新机遇、新变化，采写了这组混合着新鲜泥土气息和药香的“关注河北道地药材”系列报道。
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把中医药工作摆在更加重要的位置，做出一系列重大决策部署，为中医药传承创新发展指明了方向。
2016年2月，国务院印发《中医药发展战略规划纲要（2016—2030年）》，自此，中医药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其后，《“十四五”中医药发展规划》又明确提出，到2025年，中医药健康服务能力明显增强，中医药高质量发展政策和体系进一步完善，中医药振兴发展取得积极成效，在健康中国建设中的独特优势得到充分发挥。
当下，不断壮大和高质量发展的中医药产业正在守护更多人的健康，“中医生活化”和“生活中医化”已成趋势，中医药事业正迎来大好的发展机遇。数据显示，2021年中国中药市场整体规模已经达到8864亿元，2022年接近1万亿元，“新风口”已然到来。
中药产业是河北省传统优势产业，河北中药材在全国具有重要地位和影响，把中医药财富继承好、发展好、创新好、利用好，提升药材品质、推动中药材产业高质量发展是题中应有之义。
目前，河北共有中药材资源1700多种，常年种植120种，其中道地药材30余种。
道地药材，指在特定自然条件和生态环境区域内所产的药材，并且生产较为集中，具有一定栽培技术和采收加工方法，质优效佳，为中医临床所公认。简而言之，道地药材就是我国传统优质中药材的“代名词”，做大做强道地药材，也就等于抓住了中药材产业的“龙头”。
道地药材的出产，具有明显的地域性特点。这种地域性，或体现在药材对于特定产区的独特依赖性；或体现为其产地形成的独特生产技术，为他处所不及。河北太行山、燕山广大地区，是大批道地药材的主产地，发展道地药材产业，培育优质生态产品，既有利于保护生态环境，又能促进农民致富、乡村振兴，推动健康、生态、资源和经济良性循环发展，可谓一举多得。
推动道地药材高质量发展，其产业路径在于注重品牌建设、强化科技创新、扩大应用业态、提高综合利用，走出河北道地药材发展的特色之路。据了解，中药材发展，无论是提高附加值和应用率，还是从根本上解决中药材产业的可持续发展问题，都离不开借助现代科技的手段。同时，也亟须加强道地药材的标准和生产规范制定，加强生产基地建设，加强培植、采集、加工人才的培育，加强仓储、运输、应用的联动，以及加强相关知识宣传。
相信随着顶层设计的落实，资金、人才、技术等多方要素的汇聚加持，河北道地药材产业一定能抓住机遇，在高质量发展的道路上越走越顺。（文/河北日报记者朱艳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