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女博士”，是不是智商税？

“老公气我，喝”“熬夜追剧，喝”“又老一岁，喝”……近日，胶原蛋白饮料品牌“五个女博士”的电梯广告语引发争议。5月12日，据媒体报道，针对“五个女博士”所属的北京青颜博识健康管理有限公司（下简称“青颜博识公司”）发布低俗广告、虚假宣传的投诉举报，北京市市场监管部门已对此立案调查。

这已不是“以科研留住青春”作为品牌理念的“五个女博士”第一次引发争议。2022 年 8 月，北京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网站发布消息，“五个女博士”关联公司“北京九零青途电子商务有限公司”被处罚，原因是在某平台宣传时使用了“抗炎”等疾病治疗术语。

“五个女博士”品牌成立于2019年7月，据其官网介绍，其胶原蛋白肽饮品等均为自主研发配方生产，“由五位来自于北大的女博士共同打造”。根据短视频数据分析平台蝉妈妈数据，其产品占据今年4月某短视频社交平台医药保健类品牌销售榜第一名，单月销售额就达到7500万至1亿元。

“五个女博士”产品介绍 图片来源：“五个女博士”官网

但其主打的胶原蛋白肽饮料产品，一直被质疑是智商税。上海食品药品安全研究会理事、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博士刘少伟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一些消费者购买胶原蛋白肽是为了心理安慰和提高生活品质。在他看来，消费者对于胶原蛋白肽的功能性期待可能不会实现。

胶原蛋白肽效果缺少科学支持

“五个女博士”官网介绍，其产品核心成分“选用罗非鱼鱼鳞、鱼皮的原料，在体外用酶解技术裂解，提取出总平均分子量在1000道尔顿以下小分子胶原蛋白肽”，“鱼胶原蛋白肽具有独特的生理活性，有蛋白质的营养特性，消化吸收率”。

近些年来，关于胶原蛋白肽功效的质疑从未间断，一些消费者已了解大分子的胶原蛋白通过进食进入人体会被分解成为氨基酸，无法定向合成胶原蛋白作用于皮肤。对此，“五个女博士”声称“大分子胶原蛋白无效，但小分子的有效”。

刘少伟对《中国新闻周刊》说，目前有一些人体对小分子肽直接吸收的研究，但是对吸收效果缺少有说服性的实验数据，吸收过程也缺少有效的解释，所以很难简单认为，口服小分子肽可以直接越过氨基酸分解的过程直接被人体吸收。而且肽的种类太多了，要根据不同产品进行相关科学证明。

“五个女博士”官方公众号上，介绍了来自一些国外科研机构对胶原蛋白肽的研究，包括小鼠研究和人体口服研究，说明胶原蛋白肽对改善皮肤弹性、水合作用和粗糙度等指标的效果。对此，刘少伟表示，因为实验剂量可以控制，实验人员在设置一定条件后都可以证明这些结果，但是从小鼠实验有效到对人体有效，还需要复杂科学解释和实验验证。对一些人体口服胶原蛋白肽的研究，刘少伟认为，不同个体体质不一样，吸收效率也不相同，“很难从小样本得出说服性证据”。

目前，主流美容医院对于针对皮肤的美容项目采用注射等方式，直接作用于需要部位。刘少伟介绍，蛋白质和多肽的吸收是一个先分解再合成的复杂过程。但口服小分子肽并不能补到脸部等特定皮肤位置，是一个非针对性的过程。

刘少伟认为，小分子肽产品相当于在体外将蛋白质分解成肽，帮助人体节省了一步代谢过程，可以将其当作肉蛋奶之外的蛋白质补充，口服小分子蛋白肽与食物功能类似，“距离保健品能达到的功能还缺少很多相关性支持”。

核心专利从中国农大购买

“五个女博士”主要产品包括胶原蛋白肤维C饮品、维C嫩肤精华液等，但其核心产品专利很难说是自研。

据“五个女博士”官网介绍，五名女博士分别是营养学博士姜珺、妇产科博士文佳、医学博士陈媛、生理学博士王雨辰及皮肤科博士闫慧敏。其中，姜珺创业前曾在清华大学附属医院工作，她的博士生导师李勇曾在北京大学公共卫生学院营养与食品卫生学系任职，是国内肽领域的专家。姜珺曾在视频中透露，其导师李勇是公司首席科学家，青颜博识公司与北京大学医学部达成合作协议，建立联合实验室，并招募了全职研发博士。

五个女博士个人介绍 图片来源：五个女博士旗舰店

但2020年9月，北京大学医学部发布声明称，“五名人员均为我部往届毕业的博士研究生（其中二人疑似更名）”，“五个女博士”及相关店铺产品与北京大学、北京大学医学部及相关专家教授无任何关系。北大医学部及李勇和“五个女博士”没有相关合作、授权及成果转化关系。

据天眼查显示，“五个女博士”所属的青颜博识公司关联专利21项，申请日期为2018年11月至2023年1月。其中，发明专利12项，发明人多为姜燕飞（即“五个女博士”中的姜珺），与胶原蛋白肽有关的发明专利有3项，其中2项在审，1项处在有效状态。该处于有效状态的产品专利为“一种具有DPP-IV抑制和抗疲劳功能的鱼肉蛋白肽及其制备方法”，即“五个女博士”官网所称的产品核心成分的相关技术。

根据国家知识产权局专利公告查询，该产品专利由中国农业大学于2018年申请，并于2022年转让给青颜博识公司。姜珺曾表示，“中国农业大学的专利是因为觉得对自己有帮助，就买过来了。”

功能性宣传涉法律风险

2020年11月，“五个女博士”在某短视频平台发布的第一条作品，是姜珺和王雨辰穿着实验服坐在实验桌前，介绍自己作为博士直播带货的原因：“没有明星代言也没有营销费用，希望用科研的态度做产品，更好地让利用户，欢迎大家一起到直播间聊聊天。”

现在，“五个女博士”已发展成为胶原蛋白肽这一细分品类的头部品牌。李若彤为“五个女博士”首位品牌大使。此外，张柏芝、叶一茜、黄奕等明星都在社交平台上介绍过“五个女博士”产品。

截至5月14日，某短视频平台上的“五个女博士旗舰店”店铺位列“保健膳食店铺榜TOP2”。但《中国新闻周刊》发现，在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官网特殊食品信息查询平台上，搜索“五个女博士”品牌所属青颜博识公司及该公司投资的“杭州青颜博识生物技术有限公司”等，均未查询到相关的保健食品注册和保健食品备案。

天眼查显示，青颜博识公司的资质证书只包括食品经营许可证和国产非特殊用途化妆品备案。“五个女博士”产品包装上也标识执行“gbt31326植物饮料食品标准”。根据《食品安全法实施条例》第三十八条第一款规定：“对保健食品之外的其他食品，不得声称具有保健功能” 。

但在某短视频社交平台，《中国新闻周刊》搜索发现，“五个女博士”在其官方账号曾发布视频宣传产品具有抗氧化、补充皮肤水分等功能。根据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发布的《允许保健食品声称的保健功能目录非营养素补充剂(2022年版)》，“有助于抗氧化”“有助于改善皮肤水分状况”均属保健功能。刘少伟认为，没有保健品资质的产品暗示功能性效果，涉嫌违反相关法律。

2022年1月，青颜博识还曾申请“每日美白”商标，之后被驳回。此外，青颜博识公司还曾申请“每天抗糖”“每天断糖” “每日美白” “肤白白”等商标，但这些商标多数已被驳回或等待实质审查。

2022 年 8 月，北京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网站发布行政处罚决定，“五个女博士”关联公司“北京九零青途电子商务有限公司”被处罚，原因是在某短视频社交平台宣传时使用了“抗炎”等疾病治疗术语，构成了在广告中涉及疾病治疗功能，以及使用医疗器械用语，或易使推销的商品与药品、医疗器械相混淆用语的行为，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广告法》中相关规定。

2020年，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发布《关于加强网络直播营销活动监管的指导意见》。文件明确指出，在直播营销活动中，未经审查不得发布医疗、药品、医疗器械、保健食品和特殊医学用途配方食品等法律、行政法规规定应进行发布前审查的广告。

根据咨询公司欧睿和国联证券研究所数据，2020年，中国保健品市场40%的销售渠道源自电商。对国内保健品市场来说，这一渠道2016-2020年复合年均增长率达到24%。今年3月，某短视频平台发布关于治理医疗内容乱象的公告称，发现个别用户存在冒充医生、夸大宣传保健品功效、违规售卖药品、医疗器械等行为，对此，平台对相关违规账号给予严肃处理。

据媒体报道，此次针对青颜博识公司的立案调查正在收集证据材料、约谈品牌方，将在 90天内结案。

截至5月17日，在短视频平台上，“五个女博士官方旗舰店”、 “五个女博士官方旗舰店直播间”等账号仍在直播介绍胶原蛋白肽维C饮品、胶原蛋白肽EGCG饮等产品，并宣称其抗氧化、补水等功效。

作者：孙厚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