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富回忆录》090 两下阿东
2020年4月19日 星期天 晴 (《程木滨回忆录》之五十九)
“非典”终于过去,各地代理商开始要货。或是被疫情耽误的消费行情需要释放,或是经了疫情人们更加重视健康卫生,太阳能的提货量超高。天气炎热,只辛苦车间工人,二十四小时两班倒也供应不上。为了把市场损失找补回来,全员支援生产,我率高管轮流下车间带队。脱产十年,还真能找到当年的感觉,甩开膀子,穿着工作服还就是个地道的车床师傅。员工们觉新奇,门缝里探头都想见识一下我是个啥把式。
方程上千家代理商中,有预测到后期行情疫情期间囤货的,现在自然大赚一笔。一个多月后卖货趋慢,生产紧张的局面得以缓解,我才得空考虑阿东市场的问题。阿东代理商这时又来电告知:城管局限制安装太阳能的文件马上就要下发了。
我让虹叶紧急起草了两份材料:《太阳能热水器节能环保意义》和《太阳能热水器安装规范》,带上科协刊物《太阳能》杂志、《太阳能学报》和协会会刊《太阳界》,以及刊有虹叶《太阳能三字经》的多份报刊,准备前往阿东与城管局行交涉。
说来也巧,准备动身的前一天,又收到了黑龙江省佳木斯市一位市直机关干部的挂号信,同样是太阳能不能安装的问题。信中写道:我买了一台方程十六支管太阳能,安装时遭到物业拒绝。他们认为安装太阳能热水器会压坏房顶,被逼无奈我只好退货。这样的事情不仅在我们小区,在我市许多地方都有出现。我们要控告物业部门,方程公司可否提供相关法规依据和咨询服务?官司胜诉,将大大提升方程太阳能在黑龙江的知名度和销路。
一个拦路虎城管,一个拦路虎物业,虎虎有威。阻止太阳能安装,看来不是一城一地的问题,而是在全国市场具有普遍性。这个问题解决不了,必将影响企业长远发展。我咨询律师,律师说没有涉及太阳能安装方面的法规,全国人大正在起草“中国可再生能源法”,但法律宏观,很难牵扯到一个具体的能源产品。
半夜倒了一次火车,我拉着个拉杆箱一大早赶到阿东。
代理商通过朋友关系,带我见到了城管局一位主管副局长。副局长简单过了过递上的资料,打断了我关于太阳能节能环保的介绍。告诉我,阿东市要创建国家级卫生城市,太阳能的安全美观和创卫有关联。限制安装太阳能,是创卫小组确定的,制定文件乃三个部门,阻止文件下发不现实,除非有法规规定不能阻止安装太阳能。他建议我暂时放弃阿东市场。
我让代理商直接送我到火车站去往北京。
一夜火车,第二日上午赶到北京的行业协会,向协会领导汇报了阿东的情况。协会当即给阿东市政府发了一份传真:《我会关于贵市阻止安装太阳能的郑重交涉》,同时发出同样内容的邮政特快专递。怕是力度不够,我请求罗会长前往阿东进行游说。
太阳能热利用专委会隶属于农业部的中国农村能源行业协会。通过农业系统的关系,协会领导找到阿东市农业局负责人,农业局负责人联系创卫小组。六十多岁的罗会长倚老卖老,讲解安装规范的太阳能没有安全风险,并和建筑能完美融合,请求创卫小组重新考虑太阳能对居民洗浴的作用,对节能环保的意义。
两下安东,协会出面也没有阻止得了“太阳能限安令”,而且比想像得更要严厉。阿东市城管执法局、国土资源管理局、房产局和创卫小组联合发文:不准任何单位和个人安装太阳能,已经安装的要求十五日内自行拆除,否则予以强拆,并给予处罚。阿东所有太阳能代理商不再是竞争对手,成了患难与共的伙伴,联合起来去找工商联找信访局,都无济于事。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时间一长没有人耗得起,纷纷转行改做其它生意。阿东太阳能热水器市场一潭死水,市民无缘再用太阳能洗浴。
阿东几乎在所有太阳能热水器厂的市场版图上消失了,但方程公司没有,我没有放弃。向阿东的“太阳能限安令”投降,就是向“太阳能不能用”的论断投降。老季,季中正不是在自己的自我保护跟反抗中败北了吗?我似乎在老季的事件中萌生了一丝罕见的快感和自信,仿佛疏通了阻塞许久的血管,全身涌起一种从没有过的舒畅。眼前,“太阳能限安令”不就是一个新的“季中正”吗?事在人为呢。
听说季中正卖掉了他的太阳能工厂。不仅设备卖出大大高于原值的好价格,连很少的无形资产也估值了个好价钱。季中正被方程报案后,代理商流失员工辞职,工厂没了生机。正巧省城宏桥纸业集团因为环保政策原因转型新产业,经人牵线,宏桥兼并了季的工厂,并留他做了总经理。老季沉没成本变现,结局不错。但宏桥资本雄厚,假以时日,或在省内会是方程的一个竞争对手了。
东北地区又有一个城市效仿阿东,出台了“限制安装太阳能热水器”的法规。来自业务人员的信息,华南地区有两个创卫城市,也有取消十层以上楼房安装太阳能的计划。我更加感觉到,不放弃阿东市场的正确性,政策跟“非典”一样也有传染性。自己赖以安身立命的行业,正迎来一场诞生以来的最大“疫情”,方程公司乌云压顶。这晚在看社会来信时,我看到了一个关于研发“太阳能住宅”的建议,建议方程公司研究太阳能与建筑一体化:一是城市居民认可太阳能热水器,楼房想加装太阳能但常遭到物业或城管反对;二是房地产开发商在楼盘营销过程中“概念乏术”,缺少有效的促销卖点;三是今夏以来各大城市均有不同程度的“电力危机”,对于太阳能是一大利好。建议是个好建议,但太阳能建筑是个长期课题,解决不了眼前危机。
来自工商局系统的批复,中国驰名商标申请没有通过。原因是中国太阳能热水器行业体量太小,一年的产值不过一百来亿,还不如一个大型家电企业的年销售额大,方程公司两个来亿的年产值就更小,不足以全国“驰名”。焦冬余跟虹叶向我汇报,一致认为还要再等几年申报才行。我望着爱将跟爱妹,道是我们等不起,只能等来限制安装。越是行业小企业小的时候,越是需要社会认同。等行业企业真正大了,还需要荣誉做什么?不能用产值说话,要用节能环保的社会效益说话,我们要申明原因再次申请。焦冬余不语,虹叶说白费劲,看起来两人对我说的话都没有信心。
一天晚上岳副市长找我谈话,问有没有兴趣和铁佛集团进行深度合作。我心不在肝上,说没有想过,反而向他提出方程申请中国驰名商标的问题,希望领导帮着想办法。岳勇深思片刻,说太阳能行业确实不能只凭产值依据,铁佛城在驰名商标方面也还是个空白。正巧,我有个曾经的省政府同事调往国家工商总局任职,抽时间我和你一道前往北京进行沟通。我又把面临的限安政策跟今年疫情的影响,向领导做了汇报。看出我有些焦躁,岳勇没有就铁佛集团的话题说下去,道是中国有些事看似很难,但由上而下或者由外而内,反而很容易。
回返路上想着岳副市长的话,我忽然自语了一声“对对对”,急另司机调转车头,并通知焦冬余和虹叶两人到公司议事。做不了由上而下,就做一次有轰动效应的由外而内。受岳勇启发,我有了向“太阳能限安令”发起挑战为太阳能正名的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