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三年,ST阳光城的股价最终停在了0.37元,一纸终止交易告知书,宣布这家曾经的大房企,即将告别A股。
短短三年,年营收曾经超800亿的阳光城,只剩下官网上的硕大字体,还记得它和创始人林腾蛟的来路:
“阳光城,有阳光,有梦想”。
01
天生的商人
林腾蛟想要做一个商人,是从一本书开始的。
1968年出生在福建闽侯的林腾蛟,从小就学习优异,酷爱阅读。15岁那年,他读到了一本陈嘉庚的传记。
富甲南洋,又不忘爱国的福建同乡陈嘉庚,让林腾蛟大感敬佩,从此立志,要成为“陈嘉庚式的成功中国商人”
在他身上,从商的天分也确实展露得很早。
在大学里,想赚生活费的林腾蛟,不想花体力和时间打工赚钱,而是琢磨起了小买卖。商机也很快找到了一个——明星明信片。
有追星族,就有市场。但林腾蛟却没钱进货,他想了一个好主意:高价赊销。
在八十年代末,他把追星生意延伸了一下,开了一家录像厅,接下来又是贸易行和小酒楼,林同学还没毕业,就成了学校里的“林老板”。
懂得找机会、抓需求的林腾蛟,日后的机变灵活,早早就露出了苗头。
毕业后被分配到进口公司的林腾蛟,其实不太满意这份工作——整天喝茶看报,这有什么意思呢?
一个月后,带着做生意攒下的钱,他转头辞职,跑到偶像陈嘉庚发展事业的大本营新加坡去留学了。等他1995年毕业归国,准备腾开手脚大干一场时,一个大时代已经在他眼前展开。
这就是房地产。
房地产业在我国是一个新兴产业,是第三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种机会,怎么会不落在林腾蛟的眼睛里?
1995年就创立了阳光控股有限公司,先是开发了阳光假日大酒店项目,然后在厦门以“阳鸿新城”的旧城改造为起点,开始了他通往房地产大亨的南征北战。
02
年轻的世界500强
曾经有地产媒体评价,林腾蛟能用人,也能换人,而决定用人和换人的标准很简单:招之能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
在房地产这个行业里,能干的经理人,所起到的作用,确实是一般行业比不了的。特别是房企总经理/总裁这个位置,就是一个金融、政府关系、建筑学、财务、综合投资、美学、管理学多种复合能力的综合体。
这个岗位上的人,比董事长干活强,一点也不奇怪。
很早就弄懂了这一点的林腾蛟,开始大胆地吸引和利用人才,为阳光城的扩张铺路。
为了给管理层创造环境,林腾蛟优化了董事会、管理层、监事会三权鼎立的制度,把管理层的权限放到最大,自己则退居幕后,一度除了年度预算、高管聘用等25项事项需呈报外,其余经营的问题,都交给高管。
他的一个大手笔,是挖来了华润置地的骨干经理人陈凯。
陈凯一毕业就在华润置地,从项目案场,一路做到执行董事。在被林腾蛟挖来后,他得到了巨大的权力——可以直接决定一个地块的取舍,也可以直接审批大数目的投资金额。
能干的陈凯也没有辜负林老板的期望,从2012年开始,只用三年,他就带领寂寂无闻的阳光城,实现营业收入从54.53 亿元到223.8亿的大跨越。
在陈凯离职后,林腾蛟继续贯彻“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的用人原则,挖来了碧桂园的朱荣斌和吴建斌,分别担任阳光城联席董事长和执行副总裁。
2017年8月,在上海总部,朱荣斌首次公开露面,他喊出了一个口号:再造一家千亿房企。
不到三个月,他又升级了目标:2020年达成3500亿规模。
老搭档吴建斌的捧哏是“你只要有地,我就不差钱”,而朱总又回了一句:你只要有钱,我就不愁没地。
进入阳光城的“双斌”,赶上了中国房地产最激进的一段岁月,也创造了阳光城最激进的一段岁月,他们为阳光城制定的打法,和当年的融创、恒大虽有小异,本质却是大同——全国范围,跑马圈地。
比起拿地的投入,薪酬只是小钱。
2017年,阳光城的土地储备预计在手货值近5000亿元,其中超八成土储,位于核心一二线城市。而在2018年上半年,阳光城就花了1203.1亿来拿地,位居当年全国第十二位,并且收购频频,一时成为“并购王”。
也正是在这一年,阳光城的销售金额首次突破千亿,第二年又突破了两千亿,2020年,它的销售额达到了破天荒的2180亿元。
这一年,公司以821.7亿营收,52.2亿的归母净利润,创下了借壳上市以来的最佳业绩。也正是在这一年,阳光城终于成功冲进了世界500强。
林腾蛟这一年52岁,这也是他最接近“中国成功商人”志向的一刻。
03
悬崖勒马,为时晚矣
因为在地产主业上,阳光城的摊子已经足够大,也足够快了,以至于当公司跑到悬崖边时,已经很难刹住车。
2020年8月,又一轮宏观调控来了。
央行、银保监会等机构针对房地产企业提出了“三道红线”指标:1,剔除预收款项后资产负债率不超过70%;2,净负债率不超过100%;3,现金短债比大于1。
“三道红线”的出台,给高周转、高杠杆、低利润的房地产行业模式,画上了句点。那些高度依赖这一模式的企业,无不就此陷入困境。
阳光城的发展,恰恰靠的就是高杠杆,用子公司套子公司,联合债权、收购、投资等多种玩法,不断获取资金支持。
如果任何一个小细节出了问题,都可能会带动整个链条崩盘。
然而此时,阳光城就像一艘四处漏水的船,信用风险事件频发:
旗下理财产品的“华冕财富”,到期不予兑付;业主拿房一年,办不下来房产证;楼盘偷工减料,不接受业主维权;别墅停车位变地下室,还按面积收费,导致业主多付几十万等等,都消耗了消费者的信赖。
当信任危机出现,便不可避免地影响到销售环节,让阳光城的资金回笼受阻,而负债的窟窿,又越来越大。
2021年,危机逐渐浮出水面,此时阳光城的年营收降已至425.26亿元,而年度负债总额为3162亿元,累计土地储备达3155.53万平方米,而归母净利润为-6.95亿元。
同年,作为阳光城的重要股东,泰康系终于难忍阳光城的巨额亏损,对业绩投下两张反对票。
矛盾进一步激化,即便林腾蛟带着一众高管,奔赴泰康总部亲自沟通也无济于事,最终泰康系以折价清仓亏损16亿元离场出局。
2022年初,朱荣斌在即将天命这一年,向老板林腾蛟递交了辞呈。
临走前,朱荣斌清仓耗费1.36亿元买入的阳光城股票,4年净赔4000多万。
而2021年末,阳光城的年度总债务却达到了3162亿,痛失大将的林腾蛟,不得不走出来主持局面。
为稳定阳光城的经营,缓解债务压力,林腾蛟只能选择继续割肉回血。
6月13日晚,公司收到了来自深交所的告知书,自此迎来了“A股再无阳光城”的终局。
让阳光城阳光不再的,当然有中国房地产逻辑转换乃至行业整体魔幻的因素,但更大的原因还在于自己。
毕竟,没有人强迫林腾蛟必须去那么凶猛的负债扩张,也没有人会因为阳光城不那么负债扩张,就让它退市。